|彭懿:40个春秋里,那些被误解的与无法放弃的丨专访( 四 )


1980年代 , 我在电影厂工作的时候 , 我们都写剧本 。 写分镜头剧本的稿纸是特别的 , 必须写得非常简洁 , 不允许出现没有画面的描写 。
|彭懿:40个春秋里,那些被误解的与无法放弃的丨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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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画分镜表 。
国内大多数图画书创作者是文科出身 , 很多人写一个作品 , 最开始是想着人物的形象 , 如果是画家就想着造型设计 。 但是田宇和我拿了一个稿子 , 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整个逻辑理清楚 。
新京报:国内现在能画画的年轻人越来越多 , 央美每年培养出很多能画漂亮插画的学生 , 他们都是将来原创图画书的有生力量 。 但就目前而言 , 我们的原创图画书插画还是给人强烈的配图感 , 仿佛插画者不是把一本图画书当一本书来做、当一个故事来写的 。 他们不太注重叙事的技法 , 不太注重讲故事 , 而给人一种专注于每一幅画足够漂亮的感觉 , 导致很多图画书的画面就变成只有单独的绘画上的美学价值 , 而不是一本故事书的有机构成部分 。
彭懿:你刚刚说我是理科生 , 可能这确实是理科训练的结果 , 我的演绎推理能力会比较强;田宇是学设计的 , 他对逻辑的追求比我更高、更严谨——他真的是少一根线都不行 。 他就是逻辑必须要理清 , 否则他这一晚上就过不去了 。
我写的东西首先也必须要过他那一关 , 他就是每个问题都要问清楚 , 每一次我要改他的设计也必须给他一个说得通的理由 。 因此我们才合作得很愉快 。
新京报:你小时候也有过一段画画的经历吧?你觉得这段经历对你后来创作幻想小说和图画书有什么具体影响?比如说 , 分镜感会不会更强一些?
彭懿:我父亲对我的教育近乎偏执 , 因为他是那个年代的老师 , 就希望小孩子能够学点什么 。 我觉得我小时候画得不比田宇差 。 如果没有记错 , 我好像画到十一二岁 。 虽然后来没有继续学下去 , 我高一的时候跟朱志尧去学写科学童话了 , 但画画的经历对我影响还是蛮大的 。 我还给自己的一本科学游记画过插画 。 我大学在西天目山实习 , 写过一本书叫《西天目山捕虫记》 , 那里面的插图有一半是我自己画的 。
我甚至想过自己给图画书画插图 , 但每次一看到田宇的画 , 我就放弃这个想法了 。 就像刚才说的 , 我写出来的文字我要让你看得见 , 那就相当于我要用一台摄影机把它拍出来 , 剪辑成一部电影一样给你看 。
我在前期设计的时候 , 脑袋里是能看到那个连贯演绎的影像的 。 但我为什么说田宇画出来以后 , 我就不想自己画了呢?因为我看到的画面和他画出来的画面差别太大了!田宇这方面很强 , 他可以几十倍地提升我脑中的世界呈现到纸上以后的“真实性” 。
彭懿儿童文学的隐旋律:逃遁、疗愈与成长
新京报:常立在《行者无疆——谈彭懿的图画书创作》里 , 引用托尔金的话说:“幻想的一大功能是逃避 。 ”然后又说:“彭懿的图画书作品告诉读者 , 逃避的目的是回归 。 我们离开现实 , 是为了回到现实 。 我们可以更好地回来 , 我们可以回到一个更好的现实 。 ”从你的大多数作品也可以看出 , 它们都有个永恒的核心:一直在“逃+遁” 。 “逃”当然是指出逃 , “遁”则是指躲进一个幻想出来的 , 或者说是你建构出来的理想空间里去 。 通过一段幻想经历 , 儿童的主体更完满了一些 , 原来的创伤得到了医治 。
但是幻想小说有那么多种表现的主题和方式 , 比如《长袜子皮皮》 , 不由分说地皮皮就是很厉害 , 你也没什么道理可讲 , 为什么这个小女孩比大人力气还要大那么多?这种就是比较强势的“设定系”作者 , 它提供给读者一个非常有趣、前所未有的设定 , 读者或者一开始就接受这个设定 , 然后就能顺畅地进行阅读;或者一开始就拒绝这个设定 , 那他就不是这本书的潜在读者;或者因为某个设定太过有趣 , 而付出更多耐心“先读下去试试” 。 只要故事内部逻辑自洽 , 阅读的契约就不成问题 。 再比如托芙·扬松的姆明世界 , 他们就有一个桃花源一样的固定的家 , 一个稳定的、架空的世界设置 。 但令人好奇的是 , 你为什么格外愿意选择在幻想和现实两个世界穿梭 , 然后又带有一种创伤感的写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