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粟稀世珍品《福州鼓山》横空出世纪实( 三 )


一句“海外归来看彩云” , 他又用了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今典——“彩云归” , 这是李谷一唱红的歌 , 本为《情天恨海》电影插曲 , 电影没多少人看过 , 其中的插曲倒是流行过一阵子 , 只是今日一同沉寂 , 皆不为人知了 。
1982年 , 刘海粟甫至福州 , 一提起笔 , 郁达夫的诗句就落在心头 , 这不是偶然的 。 抗战时期 , 他们同在南洋 , 是患难之交 。 海粟举办赈灾画展 , 卖画款由当地侨胞组织汇归祖国 , 支持抗战一事 , 有郁达夫亲笔撰写并刊载于新加坡报纸的画展前言为证 。 海粟写郁达夫 , 也是借郁达夫说自己 。 艺术家主动寻找艺术史坐标 , 已是上乘 , 借此更进一步 , 将大历史纳入自我叙事之中 , 不论有没有得逞 , 能有此意识的艺术家 , 就是豪杰 。
郁达夫本是浙江富阳人 , 可是他对于福州有缠绵悱恻的浓情 , 甚于他爱过的任何一个女子 。 他说福州宜居——融现代都市与乡村田园为一体 , 全中国除了北平就是福州 。 他说福州女人好——“女子的姣美与健康 , 是不曾到过福建的人所意想不到的发现 。 ”他把闽江夸上了天——“扬子江没有她的绿 , 富春江不及她的曲 , 珠江比不上她的静 。 人家在把她譬作中国的莱茵河 , 我想这譬喻总只有过之 , 决不会得不及 。 ”

全中国的宾馆我都可以住
来福州画鼓山的前一年 , 刘海粟在香港办个人画展 , 盛况空前 。 他的侄儿刘狮从台北赶来拜见 , 拉家常时 , 说起了海粟老友张大千先生在台北的摩耶精舍何等精美雅致 。 海粟为上海美专购置过校舍 , 但没有给自己盖过房子 , 众所周知的上海复兴中路512号刘宅 , 也是从1935年起租的 。 不过 , 房子是用来住的 , 海老也不缺住处 , 他对刘狮说:全中国的宾馆我都可以住 , 他们都欢迎我 , 都是我的别业 。 这句话既有豪气又有底气 , 他们不仅欢迎刘海粟 , 而且不要钱 , 只要留下字画 。 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是复出后的几位书画大师的特殊待遇 , 一些经常接待的场所如上海的延安饭店 , 北京的京西宾馆和北京饭店等等 , 也因之一度成为名家字画的收藏重镇 。
香港归来 , 也就是此画创作完成的1982年 , 海老以87岁高龄 , 足迹半天下 , 天天在路上 。 我不惮其烦 , 以史料辅以访谈 , 将他1982年的游踪及住处一一列出:
表格做好后 , 我惊讶地发现:他在阳光下奋力地奔跑起来——一年之中 , 他有315天跑在外边 , 只有50天在上海 , 这50天也没住家里 , 还是住宾馆 。 我理解他夸父追日一般的热情 , 但也有疑惑 , 于是很认真地向海老的小女儿刘蟾老师请教:“为什么海老有家不归 , 长住宾馆?”刘蟾说:“我父亲确实不喜欢住在家里 , ‘一进门就爬楼’ , 他说:‘晚上睡觉 , 又要爬楼 。 ’复兴路那个房子 , 从外面看是三层 , 里面的结构是四层 。 当时一楼住了两户人家 , 四楼又住了两户人间 。 那个院子特别小 , 一进院门就是楼梯 , 白天先要上二楼 , 到晚上睡觉还要爬三楼 , 五家人家住在一起 , 很拥挤 , 他又要画画 , 又要接待 , 所以还是宾馆方便一点 。 ”
“那么他都是住在哪里呢?”我问 。
“他住过上海大厦 , 后来晚一点住衡山宾馆 , 中间很长一段时间住西郊的樱花度假村 。 ”
在同一时期的文学和美术创作时 , 海粟在日常生活与内心情绪上 , 首先做到了自我解放 。

为了将来
1974年 , 很多南洋华侨 , 特别是周颖南、李光耀二人 , 一直在持续地收藏海老作品 , 同时也为海老提供超越经济之外的各种支持 , 包括在1970年代初期为海粟在新加坡举办展览 , 出版画册 , 这些事迹均可见于已出版的《刘海粟、周颖南通信集》 。 而福建省 , 特别是福州、泉州、厦门这三个地方 , 是南洋华人血缘和精神联结的故乡 。 所以1982年海老的福建之旅固然是由福建人民出版社约稿而起 , 但海老与福建 , 自有着连绵不断的 , 复杂而深沉的连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