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弗洛伊德的躺椅与尼采的天空》:现代人的精神困境与德奥颓废派文学的反叛( 三 )


唯美$《弗洛伊德的躺椅与尼采的天空》:现代人的精神困境与德奥颓废派文学的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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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中期法国巴黎的城市街道
新京报:在审美现代性对现代化进程进行反叛、反思的过程中,两者的关系也呈现为一种复杂的、相反相成的关系。就像《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中提到,波德莱尔这个“第一位现代主义者”也曾描绘过现代“田园诗图景”。你怎么看两者之间带有悖论的关系?
李双志:审美现代性很重要的一个节点,恰恰是要塑造一种叛逆式的、贵族化的挑衅姿态,这种挑衅的姿态(所面对的)就是社会现代性带来的不断规范化,不断塑造的单向度的人,不断把思想、审美锁定在固定的规范的范围里。这就是我们说的一种平庸化,它扼杀了个体在精神上的自由。另外与之相关的层面是,现代社会不再提供像以前的宗教所提供的世界观,不再提供内心世界的最后归宿,在这样一个没有归宿的时代,美就成为一种新的信仰。这种美的信仰是与以前的真和善相脱离的,“美”有了自身独立的价值,不再和道德、科学绑定,这样也才有了对科学、道德之外的世界探索的可能性。这种探索是在审美世界中对人的存在之边界的探索,构成了审美现代性的主要轴心。这恰恰是在现代社会的进程中被推动出来的。
但在这一过程中,审美现代性正好反作用于现代化,发现了社会现代性对人精神上的规训,然后企图在审美领域里打开反抗规训的可能。这就让审美现代性和社会现代性之间形成一种张力,这种张力在不断变化,现代化每向前推进一步,就会滋生出更多的审美现代性。
唯美$《弗洛伊德的躺椅与尼采的天空》:现代人的精神困境与德奥颓废派文学的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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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中期的法国巴黎
02
颓废-唯美及其困境
新京报:具体到本书研究的德奥“世纪末”文学。在书中你详细论述了它的精神来源,分别是英法文艺思潮、尼采哲学和弗洛伊德的学说。关于颓废-唯美主义,一般认为始于波德莱尔。刚才也说到关于颓废-唯美主义的内容。这一美学风格的特点有哪些?
李双志:颓废-唯美主义首先是病态的,在对死亡的想象里赋予它美感,这是很明显的一个标志。越是离经叛道、有刺激性的东西,越能让他们体验到自己存在的快感。另外一点,它抛弃了19世纪下半叶形成的现实主义,而是勾画一个人造的享乐天堂。享乐的天堂不仅仅是刚才提到的性的享乐,还包括各种各样的感官刺激、奇装异服、对装饰性美感的营造。所以当时有一种说法,自然中的美不是真正的美,人工造出来的美超过自然的美,因此走向了反自然的审美倾向。
新京报:颓废-唯美思潮被德奥引进之后,德奥作家不仅为此着迷,还进行了反思,主要以尼采的思想为导向。具体的反思是怎样的?
李双志:这是我这本书的研究里比较重要的一点。尼采对整个德奥十九世纪末发生的转变起到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尼采是思想史上极具叛逆性的人物,他的很多思想直接和现代性问题联系在一起,包括他对主体性、道德的反思,其中非常关键的一个词就是“生命哲学”。在他看来,整个西方思想史、哲学史、基督教以及发展到他所生活的19世纪晚期的西方文化都代表着对生命的压迫。他希望以古希腊的悲剧精神、以他提出的狄奥尼索斯的酒神精神,重新给予人类一种生命力,要为生命的能量注入新的血液。这就涉及他提出的超人哲学。人类要克服自己,要变成超人,他也因此提出权力意志。他呼唤的重视生命价值,以及对压迫生命的社会体制或思想传统的反抗,无疑是对世纪末有推动作用的。
另一方面,尼采也高度敏感于颓废带来的消极作用,这主要体现在他对瓦格纳音乐的批判。他认为瓦格纳的音乐代表了现代性中颓废的一面,在《瓦格纳事件》中他不遗余力地批判这种颓废,因为这种颓废也是对生命的压迫,或者假装对生命讴歌,实际是对生命的消耗或损害。这样的思想是德奥世纪末文学中特别突出的一条路线,反映在大量的诗歌和戏剧作品里。我们可以说,德奥世纪末的文艺创作者基本上都是尼采的粉丝,希望从尼采这里获得重新审视现代社会弊端、重新唤醒被压抑的生命能量(的思想资源),而且都以尼采的眼光来审视颓废艺术或说颓废美,发现了颓废美的局限性,而且都在自己的作品中把这种局限性、这种自我囚禁的唯美世界的困境呈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