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枫|徐峰|史前艺术的“情境”与“靶向”思考( 二 )


曲枫|徐峰|史前艺术的“情境”与“靶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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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象牙套接件(库库里克遗址出土 , 史密森学会北冰洋研究中心授权)
在诸如此类的人类与动物的关系中 , 我们不难看到人类与动物之间的“纠缠”关系 。 人类猎杀动物以获取生存资源 , 又向动物展现出尊重 , 同时还会从动物的立场进行思考(其实还是人类自己的想法) 。 这种“纠缠域”的存在或者说纠结的程度 , 我想在不同时代不同区域的人群那里肯定是不一样的 。 爱斯基摩人社会中这种观念之所以突出 , 应当与其生存环境的恶劣、生存资源获取的不易有关 。 所谓“存在决定意识”在此完全适用 。 反观农业社会 , 这种“关系生态学(an ecology of relationships)”“纠缠域”就值得审思 。 自农业起源以来 , 在农业经济发达的社会 , 水稻、小麦在人类的生存资源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 水稻从种植到收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 在此期间 , 农人需要不断照料管理 , 还要阻止野生动物(如野猪)的破坏 。 在这样的过程中 , 人类与动物的关系势必不可能像爱斯基摩人社会那样 。 文化/自然的关系处在盈亏的变化状态中 , 当文化势态转强 , 与自然二元对立的状态便更加明显 。 这是人类社会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历史 。
尽管这里我对曲枫的反思进行了再反思 , 但我也同意他的看法 。 二元论只是一种观察的视角 , 并非世界存在的全部 。 曲枫也正是这个意思 。 他认为用二元论来观察爱斯基摩人的史前艺术是值得怀疑的,用灵性本体论来解读爱斯基摩人的史前艺术则更为符合实际 。 曲枫在第六章中结合北极民族志 , 对爱斯基摩人的人工制品所体现的人与非人之间的灵性与象征关系进行了讨论 。 他通过对北极民族志数据的分析 , 揭示了人与动物关系的本质是平等、互惠、互动的主体间关系而非主体凌驾于客体的分层关系 。 爱斯基摩的艺术反映了物的纠缠关系 , 所有的人工制品都是处于运动、变化和转化过程中的人形存在物 。 人与非人之间的关系构成了因努皮亚克社会生活的“主要结构轴” , 表明万物有灵论、本体论受到高度重视 。
曲枫最为具体的反思二元是第六章批评麦吉(McGhee)的海洋/陆地和象牙/鹿角二分法 。 他的结论是:在白令海群岛的早期史前爱斯基摩文化中 , 陆地/海洋二元结构可能不存在 。
近乎“古老”的质疑:史前艺术与萨满教
该书的第二个反思是一些史前艺术作品究竟是否为萨满教信仰的产物 , 或者说如果答案为“是”的话 , 其与萨满教的关联占多大份额 。 用萨满教理论来释读史前艺术是最富有吸引力也最有争议的研究之一 。 安德烈·兹纳姆斯基(Andrei A. Znamenski)的研究详细揭示了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 , 流行的萨满教概念是如何进入考古学 , 并成为一些学者解释古代遗存的令人印象深刻的解释工具 。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 南非人类学家、考古学家大卫·刘易斯·威廉姆斯(David Lewis Williams)将萨满教解释发展成一个富有体系的理论 。 威廉姆斯和托马斯·道森(Thomas Dowson)倾向于用萨满教来解释岩画 , 并发展了“神经心理学假说(neuropsychological hypothesis)”用于解释岩画等史前艺术 , 这也引发了一些争议 。
可以这么说 , 对利用萨满教理论来解读史前艺术的质疑之声不绝于耳 , 但又确实无法回避 。 如何应对?我同意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 也就是情境考古 。
爱斯基摩民族的传统信仰是萨满教 , 艺术史学与人类学一直将民族志中的艺术品视为对宗教观念的再现 。 为了搞清土著艺术是否为宗教观念的再现 , 曲枫结合爱斯基摩民族志资料对若干人工制品做了考察 。 第四章中 , 他讨论了不同形式的艺术作品 , 包括艺术象征与日常生活、艺术象征与仪式 , 鉴别出一类造型艺术是对氏族或村落中发生事件和日常生活的记录 , 具有一种历史性意识 。 另一种则与其传统的萨满教仪式和宗教观念有关 。 萨满的实践行为在物质文化中留下了印迹 , 常见的是面具 。 萨满教仪式上的面具 , 由萨满本人或在其指导下由工匠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