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南|刘世南 更一百年谁识我( 四 )


因为有这样的信念 , 刘世南痛感于科研量化对学术的伤害 , 多年来奔走呼号 。 2003年 , 他在浙江大学讲学 , 与几位年轻博士相交 。 巡回浙闽数省讲学 , 回到南昌家中后 , 收到浙江大学朱则杰教授的来信 。 信中说 , 一位博士可能是博士阶段硬要在某级刊物发表多少文章 , 导致不堪重负 。
听到这事的刘世南惊愕莫名 , 气愤不已 。 因为他深知“学术研究如蚕吐丝、蜂酿蜜 , 怎能规定每年要发几篇论文到核心期刊上、一年要出几本专著?这是急功近利、揠苗助长 , 徒然造成弄虚作假的风气 。 ”
他认同资中筠的观点 , “文科 , 真正的目标应该是出大儒 。 ”但培养大儒不可能一蹴而就 , 需要积累数十年的学养与识见 。 而科研量化考核 , 逼迫着众多学者被动地产出“短、平、快”论文 , 其中价值必然要打很大的折扣 。 “按照这种考核方法 , 钱钟书先生也可能连续几年不及格 。 ”
在这样高强度、快节奏的大环境下 , 古典文学专业学生的培养也出现了问题 。 那就是古籍点注者水平不过硬 , 点注质量差 , 断句、标点错误多 , 注释硬伤累累 。 更有一种怪象:“古籍的标点或注释 , 和其他学术论文与专著比起来 , 奖金方面差距很大 。 决策人不了解 , ‘俭腹高谈’的人 , 论著可以倚马千言 , 其实大多‘著书不立说’ , 要他动手标点古籍 , 马脚便露出来了 。 这种事还少吗?”
刘世南对此反复向相关部门反映 , 向各高校、机构反复强调古典文学研究人才应该要有扎实的根底与素养 。 他提出了几个要求 , 其中要精读打好根底的书 , 特别指出“十三经”必须要全部阅读 , “不但通读 , 还要熟读其中的《论》《孟》《易》《书》《诗》《礼记》与《左传》 。 因为自两汉以迄明、清 , 中国的文人 , 无不从小就熟读这些经典 , 你要研究他们所作诗、文 , 怎能不了解他们读过的主要书籍?”
尤为难能可贵的是 , 刘世南强调“要学会写古文、骈文、旧诗和词” 。 他强调:研究古典文学的 , 不会创作 , 其分析评论古人作品和理论 , 往往隔靴搔痒 , 不能鞭辟入里 , 所作只是一些模糊影响之谈 。 而现在许多青年学者虽然勤读诗话、广究文论 , 但是因为旧学功底不扎实 , 又不通诗文创作 , 往往只能皮傅于西方诗论、文论及既往的传统观点 , 以此震惊俗人 , 实际上是经不起推敲的 。
刘世南的古典诗文水平很高 , 力主典雅 , 诗求融冶唐宋 , 唐肌宋骨 。 他的诗颇多因时而发 , 所以对于前引吴兆骞的创作心态才能剖析得如此深刻贴切 。 这是诗歌创作对古典文学研究的反哺 。
对学术一丝不苟的刘世南 , 在生活上却极其简单 。 为了节省时间到图书馆读书 , 时常一次弄好十天半个月的菜 。 衣物、鞋子也多是捡毕业学生丢弃的 。 郭丹说:“刘老师是位很纯粹的人 。 除了读书做研究 , 其他方面都不太在意 。 记得我还在学校的时候 , 有次刘老师在图书馆看书 , 突然下起大雨来 。 然后看见师母不仅送雨伞过来 , 还顺带着把雨鞋也带过来 。 我说师母真的太细心了 。 师母说:‘世南他人粗心得很 , 不给他准备好 , 他肯定都要淋湿了’ 。 ”
刘世南伉俪并未育有子女 , 随着妻子的离世 , 刘世南萌生了将毕生省下来的钱捐出去的念头 , 用以资助那些需要帮助且值得帮助的寒门子弟 。 他对日常照顾他的李陶生说:“我虽然有亲人 , 但是他们生活都很宽裕 , 不需要我的帮助 , 我不会锦上添花 。 而对于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则要雪中送炭 。 ”
“2018年老师住院时 , 我过去看他 。 希望他能吃好一点 , 补充点营养 。 我就给他包了两千块钱红包 。 结果他当场就交给陶生 , 嘱咐他把钱存好 , 加到给贫困生的钱里头 。 ”郭丹回忆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