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宗赵构|南宋的“剩水残山”美学( 五 )


从艺术的角度 , 画家关注人生 , 也关注现实 , 是必不可少的美德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 为现实营造一种氛围 , 应该是继批判之后更具有建设性的知行合一 , 当南宋人走进他们营造的审美氛围里 , 人们可以不用歌颂 , 只要倾诉 , 而歌颂会疏远 , 倾诉会拉近 。
有人说“残山剩水”隐喻南宋偏安是后人的附会 , 从绘画艺术的角度理解 , 应为一种绘画风格的转变 , 甚至是一种对北宋山水画的批判或叛逆 。 的确 , 艺术的本质就是不断超越、不断寻找表达自我感受的符号语言以及与之呼应的独特形式 。
如上述 , 画面所传达的情绪与时代的伤感情调吻合得天衣无缝 , 这又何尝奇怪呢?画家是一群最敏锐的时代气息吮吸者 , 他们身份卑微却又在时代主流中潜泳 , 不管他们自觉抑或不自觉 , 时代痛苦或欢欣的影子总会隐约在他们作品中 , 何况表现时代气质 , 也是艺术的本分 。 因此 , 隐喻也好 , 风格也罢 , 都是作品本身自带的张力 , 对于画家来说 , 每一笔都只表达那一笔瞬间的领悟 , 每一笔都在为情绪谋求出路 。 鲁迅说它们“萎靡柔媚” , 踩着了南宋时尚的点儿 , 大概就是一种“安”的状态吧 。
南宋人的空间感缩小了吗?如果仅从具体的个体对于生活空间的感受来说 , 在开封和在临安没什么大小之分 , 是时代的窘境形成普世的心理逼仄 , 精神空间的折损在剥蚀岁月里填补痛点 , 连杨柳岸都要晓风残月 , 而弥补疼痛的良药便是神游在这残山剩水间 。
现实中 , 饱满与虚无交织 , 丰盈与无常博弈 , 艺术家兴奋了 , 他们解构了北宋山水画的造山等级 , 不再高山仰止 , 可望不可即 , 而是就在饱满与丰盈的世俗边上营造一个幽邈的空无 , 在物欲的边上给出一个精神乡愁的栖息地 , 而且触手可得 , 随时追随神思消失在眼前的迷雾里 。 但思想家忧郁了 , 朱熹喊出了“存天理 , 灭人欲” , 陆九渊回到自我“发明本心” , 画家则仅画一个山水的边角 , 便过滤了无常的焦虑 , 即便在一把小团扇下 , 亦可卧可游 。 这个世界的有趣现象很多 , 比如画家与理学家 , 风马牛不相及的各自表达 , 就像一条河的两岸 。
北宋山水画在新生代面前反而古意浓郁了 , 端庄严谨、对称完美 , 却被新生代的无常山水撞了一下腰;那种期待永恒的全景山水被南宋带有时间感的“边角”山水 , 又倾了一下脚 。 大山的主题主角消失了 , 只有边角配角 , 留给时间一个残缺的美 。 深蕴于哲学意味的“倾格” , 作为美学样式 , 始于南宋 , 流变于日本战国时代 。
【宋高宗赵构|南宋的“剩水残山”美学】(作者近著《文化的江山》1-6卷 , 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