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哲生|孤独成为流行病,或许是一场诡计( 二 )


这个故事后来被改编进电影《阳光普照》 。 在这本以“我”为第一人称的小说里 , 捉迷藏的意象反复出现 , 与其说是游戏 , 不如说是存在本身 , 讲述着人与他者、自我与内心之间的隔绝 。 孤独 , 在袁哲生这里 , 幻化成存在主义式的“他人即地狱” 。
【袁哲生|孤独成为流行病,或许是一场诡计】袁哲生|孤独成为流行病,或许是一场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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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阳光普照》剧照 。
卡夫卡 , 或是袁哲生 , 他们所讲述的当然是现代意义的孤独 。 但事实上 , 与忧虑、自恋等情感一样 , 我们今天所理解的孤独并非自古有之 , 而是在历史的行进中不断演化而来 。
据多位研究孤独的学者考证 , 19世纪以前 , 表达孤独的语言更多是孤身(oneliness)和独处(solitude) , 仅仅指离群索居或是孑然一身的状态 。 也就是说 , 彼时的孤独指涉的是身体性的体验 , 既无关情感 , 也不太负面 。
到了19世纪 , 孤独的意涵悄然改变 。 一方面 , 伴随西方医学的发展 , 情绪与精神逐渐成为一门单独的专业学科 。 孤独本身的情感性成为医学研究的挖掘对象 。 另一方面 , 在“个体化”、“世俗化”以及“城市化”的共同作用下 , 个体的孤独不再是偶发性的 , 也不再仅仅意味着短暂的遁逃 , 而是一种心灵居无定所的漂泊感 。
某种意义上 , 正是现代性的进程锻造并打磨了孤独一词的复杂意涵 。 自此 , 孤独既是碎片化的 , 瞬间性的 , 易生易逝;也是“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后笼罩于人们身心的永恒现在 。
02
孤独城市:
迷失的 , 也是解放的
袁哲生|孤独成为流行病,或许是一场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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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迷失东京》剧照 。
城市所特有的孤独感 , 我们并不陌生 。 每一个生活在大城市的年轻人或许都曾有过这样的体验:傍晚时分 , 拖着疲累的身体走出写字楼 , 隐没在熙攘的人群中 , 身旁是喧嚣的车流 , 心头泛起孤独的况味 。
在爱德华·霍珀的画中 , 孤独是一种空间性的存在:是那些萧索的办公室、咖啡馆 , 也是浓黑夜晚中过于明亮冷冽的餐厅与房间 。 从早期的《星期天》《圆形剧场》到后来的《夜游者》《酒店高窗》 , 孤独是霍珀画作中永恒的基调 , 赋形了段义孚所说的“地方性”(placeness)感知 。
美国诗人马克·斯特兰德在《寂静的深度:霍珀画谈》一书中总结了霍珀画作中的重要组成元素:

“街道和马路 , 上面空无一车 。 在这里 , 无人分享我们的所见 , 之前亦不曾有人来过 。 我们所体验的将完全只是我们自己的 。 旅行的放逐 , 相伴而来的失落 , 以及刹那的缺席感 , 在氤氲 , 暗涌 。 ”
法国哲学家鲍德里亚则为我们提供了关于孤独城市的另一视角 。 在《美国》这本小书里 , 鲍德里亚从美国人总是挂在嘴边的微笑谈起 , 直指其背后的空虚和冷漠:“微笑只意味着有微笑的需要 。 任何时刻微笑都随传随到 , 但却小心翼翼避免存在 , 避免暴露自己 。 笑容背后没有隐藏的动机 , 却把你阻挡在距离之外 。 ”
就此而言 , 城市的孤独正如这空无一物的微笑一般 , 是“情绪的全面低温化” , 是把“这空虚、这冷漠馈赠给他人 , 用零度的喜悦和愉快照亮你的脸” 。
袁哲生|孤独成为流行病,或许是一场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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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霍珀的油画作品《夜行者》 。
霍珀与鲍曼共同构筑了一幅完整的城市孤独景观 。 人们迷失在空间与精神的双重冷漠中 , 化约成城市当中的最小原子 。 这也完美映照了齐美尔对现代城市生活的预言:人们在任何地方都感觉不到在大都市人群里感到的孤立与迷失(参考汪民安在《现代性》中的说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