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塞尔·普鲁斯特|普鲁斯特:我忆故我在|封面人物( 二 )


而这一切 , 或许只需从一块美味的“小玛德莱娜”点心开始:
见到那种点心 , 我还想不起这件往事 , 等我尝到味道 , 往事才浮上心头……凡形状 , 一旦消褪或者一旦黯然 , 便失去足以与意识会合的扩张能力 , 连扇贝形的小点心也不例外 , 虽然它的模样丰满肥腴、令人垂涎 , 虽然点心的四周还有那么规整、那么一丝不苟的绉褶 。 但是气味和滋味却会在形销之后长期存在 , 即使人亡物毁 , 久远的往事了无陈迹 , 唯独气味和滋味虽说更脆弱却更有生命力;虽说更虚幻却更经久不散 , 更忠贞不贰 , 它们仍然对依稀往事寄托着回忆、期待和希望 , 它们以几乎无从辨认的蛛丝马迹 , 坚强不屈地支撑起整座回忆的巨厦 。
普鲁斯特的贡献之一 , 在于出示给读者一种回忆过去的方式——“无意识的回忆” 。 有意识的回忆借助智力和推理 , 但只有偶然出现的、经由某种意外的感觉(气味、声音等)触发的“无意识的回忆” , 唤醒了万花筒般的往日情境 , 使“逝去的时光”得以存活于我们现在感受到的事物之中 。
时间令人晕眩、无奈 , 但普鲁斯特使这种“无意识的回忆”成为写作动力 , 以文学挽救失去的时间 , 让生命超越死亡 , 不被时间侵蚀 。
回到1922年 , 在给《不妥协者》寄去答复后刚过四个月 , 普鲁斯特多年来不断预言的事真的发生了——他患了感冒 , 不治身亡 , 年仅51岁 。
去世前普鲁斯特应邀赴了一场宴会 , 尽管畏寒 , 他还是裹上三件外套、两条毛毯 , 如约前往 。 返家时他不得不在冰冷的庭院里等车 , 结果得了感冒 。 感冒随即发展成高烧 , 但他怕耽误写作 , 不让医生给他注射樟脑油 。 他继续工作 , 除了热牛奶、咖啡和煮过的水果 , 几乎不吃不喝 。 感冒转成支气管炎 , 随即恶化为肺炎 , 最终带走了他的生命……
我“忆”故我在 , 这是普鲁斯特的生存哲学 。 直至临终前 , 体弱多病的他仍笔耕不辍 , 无畏地献身于创作——他要用回忆去战胜时间 。 至终 , 他以文学征服了永恒……
今天 , 当我们“追忆”这位150年前诞生的作家 , 或许会想起他在《追忆》末卷《重现的时光》中留下的句子——“‘死亡’这两个字为什么对他毫无意义;他处于时间之外 , 又怎么会害怕未来呢?”
马塞尔·普鲁斯特|普鲁斯特:我忆故我在|封面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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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现的时光》手稿中 , 普鲁斯特的连页文稿
普鲁斯特家那边
就像《追忆》中的“贡布雷”有斯万家那边和盖尔芒特家那边一样 , 普鲁斯特的生活也有两个边:伊利耶 , 父亲家那边;奥德伊 , 母亲家那边 。
他父亲阿德里安·普鲁斯特生于博斯和佩什交界处的小城伊利耶 , 1971年普鲁斯特诞辰100周年 , 这里更名为“伊利耶-贡布雷” 。 年轻的阿德里安天赋异禀 , 志在医学 , 他是第一位离开家乡前往巴黎求学的家族成员 。 32岁那年 , 他凭借潜心之作《论脑软化的各种形态》完成博士论文答辩 , 并通过严苛的医学院会考 。
马塞尔·普鲁斯特|普鲁斯特:我忆故我在|封面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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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里安·普鲁斯特教授 , 皮埃尔·勒孔德·杜·努伊作 , 1886年11月20日
1866年 , 欧洲霍乱肆虐 , 普鲁斯特这位从医的父亲成了那个年代的“抗疫专家” , 他曾在三个月内穿行数千公里 , 游历法、德、俄等多国诸城追踪疫情传播途径 , 向各国当局进言遏制扩散的方案 , 有人曾将之比作凡尔纳笔下《80天环游地球》的主人公 , “他环游了世界 , 且对环境有着同样强的耐受力与适应性 。 ”普鲁斯特医生的不懈努力得到回报 , 他被授予五等荣誉奖章 , 升任巴黎医学院卫生学教授 。 此外 , 土伦市(这座港口城市一度有霍乱流行的苗头)市长赠他以城市金钥匙 , 马赛一家防疫医院则以他的名字命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