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ngzuo|梅鼎祚《玉合记》的接受与批评( 二 )


所以三部传奇《紫箫记》《玉合记》《紫钗记》分别成书于1576年 , 1584年 , 1587年;在体制长度上 , 分别为34出 , 40出 , 53出 。 吕天成说:“《紫钗》仍《紫箫》者不多 。 然犹带靡缛 。 描写闺妇怨夫之情 , 备极娇苦 , 真堪下泪 , 真绝技也 。 ”[6]121 这是汤显祖本人十年对于同一题材的再创造 , 而《玉合记》是在另一个角度不折不扣地吸收《紫箫记》的精华 。
徐朔方已经指出汤显祖的《紫箫记》是梅氏创作《紫箫记》的基础[7] , 此符合事实 。 从细节方面亦可证明 , 《紫箫记》第二出是元和十四年(819)正月朔旦 , 兼逢立春 , 《玉合记》也是正月初一碰上立春 。 从大处看 , 《玉合记》的创作内容抓住了情与侠这两个关键的问题 。 《玉合记?标目》末尾明确标明“章台咏 , 风流节侠 , 千古播词场” , 句末四句诗:“李王孙仙游浊世 , 许中丞义合良缘 。 柳夫人章台名擅 , 韩君平禁苑诗传 。 ”“风流节侠”亦是《玉合记》全剧所全力表现的主题之一 。
梅鼎祚为何选择“章台柳”这个题材 , 并非其所言的游戏之作 , 他正是看中了其令人欣羡的爱情经历以及所倡导的侠客精神 。 改编《柳氏传》 , 正因为突出柳氏对韩翊的坚贞 , 李王孙、许俊等对美好爱情的成全 , 体现出作家“主情”一面 。 在《柳氏传》中 , 柳氏本为李王孙幸姬 , 韩、柳二人的婚姻是“翊仰柳氏之色 , 柳氏慕翊之才” , 后将柳氏赠给韩翊 , 可见当时女子地位的低下;在《玉合记》中李王孙是在考察了韩柳二人感情后才相成全 , 这都是建立在情的基础之上 , 且《玉合记?义姤》交代:“妾方待岁 , 不止周星 。 弄管持觞 , 既免蒸黎之过;称诗守礼 , 何来唾井之嫌 。 ”表明了柳氏的忠贞和对爱情的坚守 。 梅鼎祚有意识地淡化柳氏姬妾的身份 , 有意识的抬高柳氏的出身 , 同样也使得柳氏更加符合时代背景所要求的女性形象 。 第三出《怀春》中柳氏曾唱“奴家生来二八 , 方且待年” , 待字闺中 , 完璧之身 。 “我性厌繁华 , 情躭藻翰 , 合欢裁扇” , 体现个人情趣;第三十一出《砥节》中柳氏重复“破镜难圆 , 破镜难圆” , 极为期待和韩郎相见 , 后来由于沙母的帮助以及沙妻的嫉妒始终未能使沙吒利近身 , 也就是她从始至终只属于韩翃一人 , 这是极为符合当时社会守节风气的 。
《紫箫记》缺少侠客 , 《紫钗记》有侠客黄衫客 , 《玉合记》尚侠 。 《玉合记》有许俊 , 这承袭了唐传奇《柳氏传》中的许俊形象 , 倘若没有许俊的慷慨义烈 , 也没有最后的完美收场 。 传奇第三十七出《还玉》 , 写李王孙闻知柳氏为沙咤利劫走后 , 许俊当即慷慨激昂地表示“如此小事 , 左右的备马来” , 并要韩翊写一书以作见到柳氏之凭信 , 反映其智勇双全、侠肝义胆 。 许俊亦“颇以义烈自许” , 正如《标目》中所言“雄威看许俊 , 立时飞马 , 夺取孤凰 , 把当年玉合 , 再整新装”;《李卓吾评点<玉合记>》《还玉》眉批有“世间有如此快人”“真汉子 , 真豪杰 , 真丈夫 , 今天下亦有其人乎?”“勇烈汉子亦自不乏风流韵味 , 妙人妙人”“异人!异人!” , 极为拜服 。 梅守箕《玉合记序》评价许俊“出其不意 , 其疾如风 , 去若脱兔 , 若决积水于千仞 , 又在尊俎之间 , 有折冲焉 。 贵拙速 , 不贵巧迟 , 斯其效也”[8]567 , 对许俊尊俎折冲、勇猛制敌取胜给以高度评价 。
徐复祚在《南北词广韵选》中感叹豪杰精神之可贵 , “章台柳落于沙咤利之手 , 赖许虞侯而出 。 今虽有虞侯何益哉!读禹金《玉合记》 , 追忆往事 , 为之三叹 , 因识于此” , 世态炎凉 , 人心不古 , 唏嘘哀哉 。 徐氏虽对梅鼎祚骈俪风格颇有微词 , 但是对于文中许俊的英雄气概赞赏不已 。 梅鼎祚杂剧《昆仑奴》同样以侠客作为主角 , 取材于唐末杜光庭创作的唐传奇《虬髯客传》 , 他不避陈旧的素材 , 敢于重写翻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