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清明上河图》的矛盾与统一( 四 )


还有一种解读 , 认为“清明”两字既与时间(清明节)无关 , 也与地点(清明坊)无关 , 而是一种政治寓意 , 代表着“政治清明” , 是对盛世王朝的歌功颂德 。 但故宫博物院余辉多次在有关《清明上河图》卷的专著中指出 , 《清明上河图》卷里暗藏着许多社会危机 , 因此 , 《清明上河图》卷非但不是歌功颂德 , 反而构成了那个时代的“盛世危言” 。 如果把“清明”两字非要往“政治清明”的方向上扯 , 那么 , 《清明上河图》卷上描绘的受惊奔逃的马、街上的乞丐、即将撞向桥头的船只、官衙门口坐着的懒散的士兵这些隐含着忧患意识的图景 , 又该作何解释呢?

在《清明上河图》卷上 , 主张“春景论”的学者们看见了春景 , 认同“秋景论”的学者们则看见了秋景 。 《清明上河图》引起纷繁的争议 ,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 是《清明上河图》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画卷 。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林黛玉 , 一万个人心中有一万张《清明上河图》 。 是张择端 , 给后世的研究者们提供了各取所需的可能 。
仔细观察《清明上河图》 , 我们自会发现 , 图上不只有春景和秋景 , 还有冬景和夏景:画卷伊始 , 枯树寒柳之间 , 那五只驴子 , 驮的是过冬的木炭 , 前面说了 , 对照《东京梦华录》 , 知道那是十月 , 在农历里 , 十、十一、十二月是冬季;在城乡接合部 , 有五人在寒风中前行 , 女主人和男主人骑在驴上 , 裹着厚衣 , 头戴风帽 , 其余几人亦将双手蜷入袖内 , 一副瑟缩怕冷的样子,这无疑是冬季的景象 , 至少是冬日将尽 , 春暖花开的日子还没有到来(或者秋天已过 , 冬日已经来临);随着画幅的展开 , 人们的衣衫愈发单薄 , 道路两边 , 雨棚、雨伞渐渐多了起来;而当乡村远去 , 河流横亘 , 人们看到的却是水流湍急 , 尤其在虹桥之下 , 急流裹挟着一艘大船 , 即将撞向桥头 , 成就了全画最紧张、最高潮的段落 。 那绝然不是河水刚刚解冻时的景象 , 而分明是夏季涨水季的景象 。 更不用说 , 画面上越来越多地出现了赤膊或赤臂、仅着短裤者 , 在衙门外 , 甚至有衙役脱下裤子 , 在大树下酣睡纳凉(图)……
如果我们把《清明上河图》分解来看 , 它的每一个局部都是各自成立的 , 但放在一起 , 就出现了逻辑上的混乱 , 有如“剪辑错了的故事” , 出现了太多的“自相矛盾” 。 画面上的景物与人物 , 不像处在一个相同的时间之内 , 而是分散在各自的时间里 , 一如林木所言:“(对)每一个局部的考证大都能成立 , 这使得各行各业专家们的《清明上河图》研究都十分成功 。 但当我们要把这些真实的局部完全拼凑在一起构成一个完整的方位环境图像时 , 运气就不如前者了 , 因为很难完全符合文献的记载 。 《东京梦华录》等古代文献用于全景式考证的原型意义在《清明上河图》研究时往往要失去作用 , 甚至连以前似乎正确的局部考证也往往会失去其本来的意义 , 而让这种研究陷入混乱和无意义 。 ”
我们知道 , 《清明上河图》卷被称为“写实之终极” , 画家张择端对于现实的捕捉与再现能力 , 可以说古今无二 。 举一个细小的例子:我们看《清明上河图》卷中的缆绳 , 张择端不是简单地画成一条线 , 而是画成两条平行线 , 在这样一幅宏观全景式的巨作之上 , 人众如蚁 , 场面宏大 , 用两条线勾出缆绳的外廓 , 粗细要均匀 , 还要带出重量和质感 ,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一条船船尾的篷顶上 , 还散落着几圈缠绕的绳子 , 也一律是双线勾勒 , 缠绕的顺序有条不紊 , 足见画家对于细节拿捏得多么精准自如 , 纤毫毕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