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锋|评论|彭锋:当代艺术的中国转向( 二 )


但是 , 在艺术转折的关键时刻 , 强调国家性或者民族性并非绝无仅有 。 美国在20世纪中期与欧洲争夺艺术中心的时候 , 批评家也经常打出美国牌 。 罗森伯格以“美国行动画家”为题撰写文章 , 格林伯格以“美国式绘画”为题撰写文章 , 波洛克、德库宁等抽象表现主义画家被命名为美国画家 , 他们创作的抽象绘画被认为是美国绘画 。 进入1970年代以后 , 出于对抽象表现的高冷和空洞的不满 , 年轻的欧洲画家开始重拾具象绘画 , 在意大利形成了超前卫运动 , 在德国形成了新表现运动 , 从而将“意大利超前卫”和“德国新表现”载入20世纪艺术的史册 。 随后 , 更年轻的一代艺术家在英国崛起 , 他们以“英国青年艺术家”(Young British Artists)为旗号获得巨大成功 。 诸如此类的例子 , 在艺术史上比比皆是 。 那些批评我们打国家概念牌的人 , 他们自己的艺术就是在国家概念的庇护下走向世界的 。 政治领域中的双重标准 , 在艺术领域也屡见不鲜 。
在当代艺术没有成为一个专有名词之前 , 换句话说在当代艺术没有被赋予某种价值、没有被确定为某种类型之前 , 以国家为名来谈论当代艺术的现象就更加普遍了 。 例如 , 以“当代意大利艺术”“当代美国艺术”“当代瑞士艺术”“当代比利时艺术”“当代日本艺术”等为题的文章 , 在报刊杂志上屡见不鲜 。 没有人会惧怕以国家为名来谈论艺术 , 将艺术与国家联系起来是特别常见的现象 。 因为任何一种艺术 , 都不可避免会受到它所在的社会和文化传统的影响 。 借用贡布里希的术语来说 , 这就是所谓的习得知识 。 没有艺术家能够摆脱这种习得的知识 。 这种意义上的习得知识不是艺术家选择的结果 , 而是纯粹被给予的 , 因为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生 。 一个人在能够自我反思、自我选择之前 , 已经作为人在世界上存在了 , 已经承载了各种习得知识 。 即使有艺术家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 , 或者领受了神秘的“天启” , 自觉或不自觉地摆脱了习得因素的影响 , 但是这里所谓的“摆脱”也只是表面的、局部的 。 尽管这种影响在经受压力之后可能会退出意识领域 , 但它还会蛰伏在潜意识中 , 成为我们的文化基因和文化本能 。 艺术又是一个特别推崇创造性的领域 , 创造力的源泉之一就潜伏在我们的本能之中 。 自从民族国家确立以来 , 国家概念既是政治概念 , 也是文化概念 。 当代艺术作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 不可避免会受到国家概念的影响 。 尽管为了追求更大的创造力 , 艺术家们会广泛吸收外来文化 , 借鉴一切优秀的艺术因素 , 但是作为文化基因和本能的习得因素仍然无法抹去 。 正是因为有了不同的习得因素 , 世界艺术和人类文明才会如此丰富多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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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锋|评论|彭锋:当代艺术的中国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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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得与创造的张力
艺术不可避免受到习得因素的影响 。 这种影响一方面会让艺术受到某种程度的限制 , 另一方面会将艺术导向多样性的景观 。 从大的格局来看 , 不同国家和民族的文化共同组成人类文明的多样性景观 , 艺术在其中只是起到了部分作用 。 从小的语境来看 , 艺术家充满想象力的创造 , 有可能导致局部文化的突变 。 因此 , 艺术创造与文化习得 , 在某种程度上是互相矛盾的 。 正是这种矛盾形成的张力 , 推动了世界文化的演进 。 如果说文化习得造成了共时的文化多样性 , 那么艺术创造则有助于历时的文化多样性的形成 。
艺术对创造性的推崇 , 导致艺术变得难以定义 。 韦兹在考察各种关于艺术的定义之后 , 得出结论说艺术是一个家族相似概念 , 关于它的定义是不可能的 。 韦兹说:“正是艺术那扩张的、富有冒险精神的特征 , 它那永远存在的变化和新异的创造 , 使得确保任何一套定义特性都是不可能的 。 ”在韦兹看来 , 对创造的追求 , 使得艺术成为一个在本质上开放和易变的概念 , 一个以它的原创、新奇和革新而自豪的领域 。 即使我们能够发现一套涵盖所有艺术作品的定义的条件 , 也不能保证未来艺术将服从这种限制;事实上完全有理由认为 , 艺术将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亵渎这种限制 。 艺术创造导致的历时多样性 , 在当代艺术中变得尤其明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