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圣|孙一圣:我是我身体里住的一只鬼( 二 )


我想起来了 , 一直以来 , 我想要写出的故事 , 都是我的故事 。 这些故事里有试图证明自己存在的人 , 也有证明存在以后又撕裂自己的人 。 到最后 , 我和我们都是等待枪毙的人 。
读书我几乎只读小说和戏剧 , 历史或者社科只在写作小说时查阅资料才会涉猎 。 对于哲学书 , 虽然也试着去读 , 每次都败下阵来 。 我一本也读不懂 , 那些深奥的问题太大了 , 哪个都追问不起来 。 我只能从身边着手 , 写一点深深困扰我自己的东西 。
这也是这部小说集 , 稍稍能够涉及的问题 。 即便问题如此简单 , 我也给不出答案 , 只能透过故事去重新审视一些常常被我们忽视的东西 。
写到这里 , 我想举个例子 , 我抬眼就能看到的一则故事 。 就在我的书桌前面 , 我看到的是:
一把破椅子快要散架了 , 比椅子刚刚高了半头的小小方桌看起来是摁着椅子站了起来 , 好像桌子有五条腿 。
2.缘起
本来 , 这一节才是这篇文字的开头 , 毕竟我想简单说说每篇小说的缘起 。
这本书里有五篇小说 , 每篇小说我都非常偏爱 。
为了避免剧透 , 我尽量写一点关于这些小说内容以外的东西 。
这本书的同名小说叫《夜游神》 , 是一篇题目等待内容的小说 。 因为这个题目我早早就想好了 , 为此 , 我写了两次 。 第一次那篇小说 , 半年以后我觉着它有点对不起这个题目 , 便把它废掉 。 第二次的小说才是现在这篇小说 。
这篇小说的缘起 , 来自我的一次困境 , 我写在了小说的开头 , 这是一个困在洁癖里的人 。 这个人物 , 最终成型 , 写完以后我才发现 , 她与契诃夫笔下的《套中人》相似 , 都是被紧紧围困的人 。 而这个小说开头的手法 , 我也确实借鉴了契诃夫另一部著名的小说《在峡谷里》 , 以写一个不停吃鱼子酱的老人去写村子 。
小说里有一个人物叫武松 。 我需要特别点一下名 。 这个武松不是《水浒传》里的武松 。 武松是我五年前就已写好的长篇《必见辽阔之地》里的主角 , 我从那部小说里唤醒了他 , 临时拽过来救场用的 。 因为这篇小说我写到一半 , 发现作为叙述者的“我” , 如果没有武松的帮助 , 根本没有力气把小说撑到结尾 。
第四篇小说 , 名叫《日游神》 。 这个小说里“儿子”的故事 , 来自一则社会新闻 , 一个年轻警察为孤寡老太太“驱鬼”的新闻 。 这样细小的可能称不上案件的案件 , 往往比曲折离奇的杀人案件更能触动我 。
而小说里关于“父亲”的故事 , 是著名先锋作家徐星的纪录片《罪行摘要》里的一个人物启发了我 。 我看过三次这个片子 , 里面的每个人物都令人难忘 , 而给我启发的这个人叫醒了我 。 同时 , 这些人物 , 都非常沉重 , 以至于过去了许多年 , 我才敢提笔 , 以一个小小手势为基础 , 虚构了这个故事 。
虽然 , 我的故事是虚构的 , 但是这样的故事从未远去 , 也可以说正在发生 。
第五篇小说 , 名字有点太大了 , 叫做《人间》 。 这篇小说更像是成长小说 。 对于这篇小说 , 我想说的话有很多 , 但是又不想暴露我的私心 。 就说一句吧 , 这是一篇以人间写人间和以不是人间写人间的小说 。
不过 , 这句话似乎已经揭发了我写作这篇的秘密 。
第一篇小说《还乡》的写作多少有些意外 。 一开始写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在写什么 。 只是一次无目的的游荡 , 写到什么是什么 , 写到哪里是哪里 。 所有的场景都油然而来 , 即使中断了半个月 , 也不妨碍我继续写下去 。
而且 , 《还乡》这篇小说是在卫生间里写出来的 。 我记得很清楚 。 那时候白天要上班 , 晚上回家写作 。 正值冬天 , 暖气根本负担不起足够的热量 , 家里几乎没有一片暖和的地方 。 我又不能坐进被窝里去写 , 因为很快就会睡着 , 于我来说床上真不是能够写作的地方 。 我只能尝试 , 把桌子(就是宜家99元一张的那样简易长桌)搬进卫生间 。 在仅能容我钻进去以后 , 桌子便顶住了门 。 我便坐在马桶盖上写东西 。 卫生间狭小 , 打开浴霸以后 , 我就能独享这片暖和 , 不受干扰地写作了 。 每天晚上只能写一点点 , 就要睡去 , 因为第二天我还要早起去上班 。 马桶盖被我坐碎一次 。 再买新的 , 叫我很心疼 。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