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圣|孙一圣:我是我身体里住的一只鬼( 三 )


有些人是在书桌上写作 。 有些人则是在桌布上写作 。
《还乡》虽然只有短短两万字 , 写作跨度 , 我记得大概有两三个月 , 写到过年回家 。 在老家期间 , 一个字也没写成 。 是过完年回来续写的 。
时隔四年 , 第三篇小说《山海》才姗姗来到我的眼前 。 这篇小说也是过年期间写完的 。 正月十六那天晚上 , 趁着圆月 , 我才勉强改好 。 本来初稿是年前花五天写出来的 , 修缮反而花了四十天 , 贯穿整个过年期间 。 这个年嘛 , 同样人来人往 , 事情也多 , 不定什么事就要离开书桌 。 这次的书桌是虚拟的 。
写《还乡》的时候 , 虽然是在卫生间写完的 , 起码还有个书桌 。 写《山海》呢 , 是没有书桌的 , 为了把自己困住 , 不方便出去 , 也为了脚不被冻着 , 我是盘在沙发里(双脚埋在腿下)写完的 。 在沙发上横亘一条长长隔板 , 电脑就放在隔板上 。 这样我每次下沙发 , 都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 先挪开电脑 , 再掀开隔板 , 才能给自己放风出去 。 那也防不住老是有事 , 随时像战时状态 。
我以为这个也会写两万字 , 到成稿竟然有五万字 , 是我写过的最长的中篇小说了吧 。 小说取名《山海》 , 我是有私心的 。 因为爸爸的名字叫做海山 。 爸爸他们那辈是海字辈 , 轮到爸爸取名的时候 , 老爷爷给他摘了个山字搭配 。 不过这个小说跟父辈也没什么关系 , 不过是借了名字过来用用 。 而这两个字为什么要颠倒了用呢 , 因为写着写着不知道怎么搞的 , 突然翻了个跟斗 , 我也没办法 。
接下来 , 我想说一说关于小说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 不一定对 , 也不一定完全针对这部集子 。
3.真
于我来说 , 小说便是虚构 , 便是假的 , 无奈我爸喜欢代入 。 本来我与爸爸关系很好 , 好到无话不谈 , 称兄道弟了 。 就因为爸爸看了《还乡》这篇小说 , 我把父子关系写成了仇敌 , 爸爸竟然学起小说里的爸爸把我看做了仇敌 。 爸爸很生气 , 他说 , 虽然我看不懂你在写什么 , 但是里面的“爸爸”那个人也太坏了 。 你把我写得如此不堪 , 还有其他人 , 没一个好人 。 我与爸爸说 , 这都是假的 , 不是真的啊 , 何况那也不是你啊 。 但是爸爸不听 , 坚决要我把他 , 还有其他人一律改成好人 。 退一万步 , 把爸爸改成儿子 , 把儿子改成爸爸也行 , 这样他就是一个好人了 。 其实 , 我想说 , 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 但是我没敢顶嘴 , 连说好好好 。
其实 , 我已经有心无力 , 对于这篇小说(岂止这一篇) , 我一个字也动换不了了 。 于这些小说而言 , 虽然事情都是假的 , 但都是真诚的写作 , 写的都是真 。
虽然小说是虚构的 , 但是在小说里说真话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
这个真除了真诚 , 还有不回避 。 不回避他人的 , 特别是自己的缺陷 , 甚至内心深处讳莫如深的顽疾 。 因为 , 人本身从来就是一潭深渊 , 只有通过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的状态才能窥见一点真貌 。
往往 , 写作小说的过程 , 是漫长的拉锯战 , 很难保持真 , 那些廉价的道理或者情感很容易乘虚而入 , 堕入虚假的泥沼 。 因此 , 小说写作中需要时刻警惕 。
特别是近几年 , 我越来越注重真 。 在写作的过程中 , 除了附身贴着(只是字面意义上的贴着)小说写 , 有时候甚至是半个身子泡在某部小说里 , 以致不得不写一段歇一段 , 透透气 。 我看到过这样一则小画 , 是卡夫卡的半截身体埋在文字之中 。 我想如果形象一点说 , 可能我也是被我写下的文字淹到胸口 , 大口大口喘气的 。 同时 , 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 生怕一不小心踩漏了薄薄的稿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