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厚|谷雨|哲学家李泽厚逝世:91岁仍亲自改书,生前曾想冷冻大脑( 四 )


“他是最会制造孤独和最害怕孤独的人”
李泽厚晚年 , 赵士林经常去博尔德拜访他 , 他住在一栋三层的小楼里 , 布置得并不奢华 , 却很温馨 , 有一面很大的照片墙 , 都是李泽厚和家人的合影 , 照片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 。 那些照片里并没有李泽厚成名后出席正式场合的照片 , 大都是一家人出去旅行时拍的 。
和客人聊天的时候 , 李泽厚会坐在一个蓝紫色的沙发椅上 , 它有着舒服的靠背 , 李泽厚可以靠上去 。 赵士林告诉我 , 即使到了八九十岁 , 李泽厚的思维依然很活跃 , 跟他聊的也都是很新鲜的信息 , “有时候有些信息我不知道他都知道的 。 ”李泽厚努力跟上这个时代的诸种变化 , 会跟赵士林聊“国际形势、国内形势、中国的发展前景、比较伦理学问题等等 , 他总是希望中国能够进步文明 , 在文明的道路上能够继续往前走 。 ”
李泽厚|谷雨|哲学家李泽厚逝世:91岁仍亲自改书,生前曾想冷冻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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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中国
他家里常年订一份《科学美国人》 , 还有一份脑科学杂志《Mind》 , 他一直看 , 但物理学、宇宙学看不懂 , 也没兴趣 , 他对科技、医学和考古感兴趣 , 在一次采访里他说:“与当代大哲如海德格尔等人对现代科技多持摈弃和悲观的态度不同 , 我一直乐观地关注当代科技 , 并企望不断有新的突破 。 ”
李泽厚的状态正如他的一位弟子杨煦生所说:“把自己的生命置于这么一种情态 , 让生命成为一种跟时代共同历险、共同焦虑的过程 , 正是李泽厚的特点 。 ”
然而赵士林还是能感觉到某种落寞 , 李泽厚的生活被圈于这栋小楼里 , 他记得李泽厚经常跟他说 , 自己可以交流的朋友很少 , 几乎没有 , “而且他确实是一个不善于交往的人 。 ”
在《世纪新梦》一书中 , 李泽厚曾自己描述过这种寂寞 , “且说我这痴呆老人 , 近几年来几乎每日都散步在这异乡远域的寂寞小溪旁 , 听流水潺潺 , 望山色苍苍 , 不时回忆起五六十年代的各种情景:遥远得恍如隔世 , 却又仍然那么真实 。 那些被剥夺的青春时光是多么值得惋惜啊 , 毕竟是一去不复返了 。 ”他也谈到自己“在异域异常寂寞 , 更难得有来自家乡的音讯” 。
【李泽厚|谷雨|哲学家李泽厚逝世:91岁仍亲自改书,生前曾想冷冻大脑 】某种程度上 , 这也并非仅因远离故土 。 他所写的唯一一首新诗发表于1987年 , 而那首诗的题目便是《孤独》 , “他是最会制造孤独又最害怕孤独的人 。 ”刘东说 。
还有另一层更深的孤独 。 自1992年赴美之后 , 他的研究重点放在了伦理学上 , “两种道德”、“历史与伦理的二律背反”、“理性化的巫传统”、“情本体”、“度作为第一范畴”等概念 , 为思考世界和中国从哲学上提供了视角 。 他对于自己这些新的理论和概念很有自信 , 认为它们已经超越了自己赖以成名的美学 , 他把《人类历史学本体论》《伦理学新说述要》《由巫到礼 释礼归仁》列为自己最满意的三本书 , 《美的历程》并不在此列 , 在《伦理学杂谈——李泽厚、刘悦笛2018年对谈录》里 , 他说:“我的伦理学 , 比我的美学可能更简明清晰 。 ”
但在国内参与编辑出版的马群林感受到的则另一种氛围 , “李先生最看中的是他出国以后 , 七十岁以后的书 , 但是这些思想 , 响应的人少 。 ”刘再复则告诉我 , “连反对的声音都很少 。 ”
比起依然卖得红红火火的《美的历程》 , 马群林说 , “后来这些书只能叫常销书 , 不能叫畅销书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