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遗产:热爱“近处的人”还是想象“远方的人”?( 三 )


卡拉马佐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遗产:热爱“近处的人”还是想象“远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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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编电影《卡拉马佐夫兄弟》(Братья Карамазовы 1969)剧照 。
后期创作中 , 作家严格区分“幻想的爱”与“实践的爱 ” 。 前者指向人道主义空洞理论所谈的虚幻的爱 , 实则是对自己的爱;后者指向信仰感召下对人奉献的爱 。 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 , 没有对永恒价值的信仰 , 真正的爱是不可能实现的 。 对人真正的爱 , 并非局限于感性 , 而是从人的心灵深处尊重他人的人格 , 爱他全部的存在 。 仅仅停留在感性范畴会导致欲望 , 遏制对他人人格、自由意志的理解和尊重 。 而追求心灵成长的代价是痛苦的 , 因为它要求人不断与自己争斗 , 超越自我中心的局限 。 非如此 , 人就将沿袭天然的惯性 , 在自我中滑向堕落 。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几乎没有静态完美的人 , 所有人都带有原罪 , 都要经历内心的挣扎:经由盲目、迷失和苦难而达到心灵成熟 。 只有这样 , 人才能够宽容忍耐地对待他人的缺点 , 在实际生活中爱“近处的人” , 而不是在想象中爱“远方的人” 。
对人心盲目的警醒
卡拉马佐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遗产:热爱“近处的人”还是想象“远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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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编电影《罪与罚》(Преступление и наказание 1970)剧照 。
作家前期的生活虽然饱经忧患 , 但后期却得到了让无数作家羡慕的家庭生活 。 1866年 , 年轻的速记员安娜·斯尼特金娜走进作家的生活 , 成为作家生活和创作的得力助手 。 是作家发表于1865年的《罪与罚》 , 让安娜对作家有了深入的理解和仰慕 。 她不仅使作家还清了此前的债务 , 还帮助作家摆脱了赌博的挟制 。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很长一段时间迷恋赌博 , 并将这种体验写入了中篇小说《赌徒》 。 赌博中 , 作家经历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虚幻和“自我实现”:一面是获得成功、瞬间发财的诱惑 , 一面是强烈的虚幻感——仿佛对整个世界都胜券在握 。 他写下了自己屈从于欲望的挣扎:“我痛恨赌博 , 但却不能战胜它 。 ”是妻子安娜由信仰而来的忍耐和宽恕 , 使作家获得了精神援助 , 最终摆脱了嗜赌的捆绑 。 这使作家对人性弱点 , 对罪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 在后期的作品中 , 作家不断呼吁人们关心罪人 , 关爱那些深陷迷惑的人 。 如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中佐西马长老的拳拳之语:“弟兄们 , 不要害怕人的罪 , 要爱那些尚在罪中的人 , 因为这接近上帝的爱 , 是地上最崇高的爱 。 ”
1871-1872年写成的《群魔》 , 源于现实中的政治谋杀事件 , 这让作家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参与政治激进组织“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组”时的情形 。 个体的经验在这里再次成为创作动机 , 更加恢宏、更加深刻地与时代命运相契合 。
如果说 , 此前的小说《罪与罚》描写了作家对个人犯罪的观察 , 《群魔》则展现了群体的犯罪 。 小说《罪与罚》中 , 主人公受到虚假的社会正义论蛊惑 , 以杀富济贫的暴力方式重塑社会正义 , 实则是要证明自己是“敢于拾起权力”、“不成为他人材料”的非凡之人 。 《群魔》则向我们展现了虚无主义进入人的精神世界后 , 人的精神等级秩序发生颠倒和错位的情形——以爱为核心的精神序列被盲目、傲慢和僭越所取代 。 所有人都在不同程度地追求僭越 , 以颠覆现有的秩序 , 满足虚妄的想象 。 “以无限的自由开始 , 却以无限的专制告终 。 ”这些虚无主义者们 , 或者头脑简单地附和社会上种种思潮理论 , 或者出于利益打算 , 或者摄于恐怖情绪而成为杀人机器 , 都被盲目所驱动 , 丧失独立的人格 , 泯灭良心的法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