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卉|我把所有的心碎 都在写这些故事时用掉了( 二 )


文学真的是在随着历史往前走
跟上了历史的变化
张怡微:后来我再看胡卉写的其他故事就更是如此了 , 它们可能没有我们以往看的女性犯罪故事比如《红蜘蛛》这些刺激 , 但是如果我们仔细看的话 , 会知道这些故事都不好写 。 胡卉是一个非常认真去做实地采访的人 , 每一个故事背后的工作量是非常大的 。 她讲故事的过程中是有修辞的 , 比方说她很喜欢写一些河流、一些地理的形貌 , 她很努力地想要烘托一个情景中人 。 中国太大了 , 她必须告诉我们故事中的女孩子 , 她的来历是什么 。 她再普通 , 也是一个有来历的人 。 她最后可能是活得很辛苦 , 可能也没活好——她没活好有很多原因 , 有的是有人有意害了她 , 有的是被无意伤害——她好像就是那样的命 , 但胡卉还是很努力地给她“人间来过一次”的从头到尾的情景 。
这让我突然感到 , 胡卉有很强的同情心——当她看这些人的时候 , 其实她早就看懂了 , 有一些人是不太好的 , 她经历的一些事情是不太好的 , 甚至是非常非常严酷的一些事情 。 但她在操作的时候 , 在做这个文学的选材的时候 , 她保留了一些东西 , 删去了一些东西 , 她还创造了一些东西 。 可能那些有着各种各样疾病的女孩子 , 自己不管是疯癫也好 , 阿斯伯格症也好 , 她们的智识是不足认识到自己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局 , 但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作者 , 她还原了那些她不认识的、很多很有力量跟温度的人的来历 , 我觉得这是我很喜欢的地方 。
主持人:梁老师要分享一下吗?
梁永安:我觉得胡卉的写作里面有一种东西 , 她把写小说的一些叙事方式、表达方式、语言方式 , 放到这样实录性的访谈里面去 。 这个时候就要将我们自己的心情、自身对世界的态度 , 或者说是一种想象 , 融入其中 。 这里面饱含着她自己对人性不断扩大、不断拓展的体会 。 你看着就会感觉一下子 , 在文学的换代里面 , 她变成强有力的一员 。 在上海 , 看到像张怡微、胡卉她们出版的书 , 就经常会感觉到 , 文学真的是在随着历史往前走 , 跟上了历史的变化 。
这种写作的价值体现在 , 特别有一种女性生存的自我表达 , 而且这个表达很有勇气 。 读这本书 , 没有几页能让人感受到传统阅读女性题材时惯常的那种喜悦 。 生存总是很艰难 , 每一篇章里 , 每个女孩子你看她的起点都是非常好的 , 非常有一种上进、温暖的期待 , 但是往前走的路都太崎岖了 。 就是今天这个社会在发展的时候 , 还顾不上很细致地去体会女性 。 我觉得这个时代对女性 , 真的比对男性严峻得多 。 把这种严峻性写出来 , 不管是生孩子那种身体的痛感 , 还是好不容易构建出来一个生活然后又分离 , 都很需要勇气 。
所以我觉得胡卉的写作很“沉底” , 就是真实、原质化 。 然后在这个上面 , 去给我们一个时代感 , 而不是说用一个更诗化的东西 , 去渲染一种要去追求的生活 , 所以这个分量就比较沉重 。 但这个沉重不给人绝望 。 沉重不被意识到的话 , 那就很绝望 。 而通过一种女性写作最后把它释放出来 , 这个是特别让人感动的一个方面 。
另一方面 , 胡卉的语言能力是很强的 , 而且非常适合所写的这种女性生活 。 我觉得她从自己的创作个性和风格出发 , 找到了一种语言 。 我读起来的时候 , 感觉这种语言是不断受到阻击的 , 也有创伤 , 叙事里面饱含了作者对于这种女性生命 , 一种深切的带有一点点伤感的顽强 , 表达出很有张力的一种叙事 。
消化他人的痛苦是一件需要天赋、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