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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五十九年(1794)五月 , 鲍廷博致黄易札 (47-4):“二西南旋 , 蒙惠手书 , 兼分清俸 , 高情厚意 , 感何如之 。 顷来省城 , 复于二西札中见九兄为弟区画一切 , 情词真挚 , 尤令人感激无地也 , 谢谢 。 兹届九兄五十荣诞 , 谨以旧藏《永怀》小卷并叶石君钞书五册 , 敬代春酒一卮 , 幸一哂存之 。 ”“二西”为陈灿之字 , “兼分清俸”当指黄易为得《永怀》卷所付酬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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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廷博致黄易札(47-4)
乾隆六十年(1795)二月 , 翁方纲致黄易一札 (23-37)中 , 则已告知:“兹先将所题元文宗卷奉上 , 余容再觅便续致上也 。 ”
由上可知 , 鲍廷博所藏孤本元文宗《永怀》卷之归黄易 , 名为赠予 , 实际很可能是鲍氏窘困之下 , 意欲出让 , 而黄氏则通过友人居间 , 最终以酬谢馈赠的形式 , 有偿获取 。
此事之外 , 《辑考》所收鲍廷博致黄易诸札中 , 犹有可供研究两人交游行事等采撷者 , 如据《辑考》订为乾隆四十三年(1778)闰六月一札 (47-1)中所述 , 知鲍廷博亦曾奉命刊印朝廷颁下的武英殿聚珍版图书 , 还应黄易委购书籍之托 , 奉赠自家藏版所印 , 并代觅其他所求各书等等 。 至前引乾隆五十七年(1792)鲍氏札中自述其家被火受灾、藏书损失至半等等 , 似又可与前揭《鲍廷博年谱长编》中所引清赵怀玉《炙砚琐谈序》、严元照《铁网珊瑚跋》等他人之记 , 互相参阅 。
《辑考》中还有一些或许尚可资相关研究参考的记述 , 虽多近琐细 , 但因不见他处 , 故亦颇难得 。 如《辑考》所收朱锡庚致黄易之札 (121-1)中曰:
昨兰泉先生谈及足下宋拓五种所得之奇 , 言之娓娓 , 始知神物必有所归 , 必归于足下 , 始为得其所归 。 然得之既难 , 守之尤难 。 家藏华岳之碑 , 先大夫手泽如新 , 他日当与足下斯宝合藏名山 , 图以千古不磨之法 , 方为快事耳 。
朱锡庚字少白 , 著名学者大兴朱筠(竹君)次子 , 读书好古 , 能世家学 。 “兰泉先生”即金石学名家青浦王昶 。 “宋拓五种”指黄易所得“汉魏五碑” , “家藏华岳之碑”则为当时在朱(筠)家的汉《西岳华山庙碑》华阴本 , 今皆已归北京故宫博物院 , 竟与札中预许“他日当与足下斯宝合藏名山”之愿相符 , 亦可算前缘注定 。 而“图以千古不磨之法” , 似不明究竟具体何指 。 今华阴本《华山庙碑》匣盖面板等处 , 有镌刻各家题采访人员 , 其中包括黄易观款 , 不知是否即朱氏所谓“千古不磨之法”?如若是 , 则由朱氏此札所署壬子六月十又九日 , 可知黄易所题观款 , 至少在乾隆五十七年(1792)六月朱氏作此札时 , 应尚未付诸镌刻 。 而今所见黄易之题 , 仅“钱唐黄易观”五字 , 无署年 。 施安昌先生《汉华山庙碑题跋年表》 (文物出版社1997年1月)系其于乾隆五十六年(1792)辛亥春 , 惜未及所据 。 然以朱氏札中“客岁入都 , 多承指授 , 渊如官邸一夕之饮 , 一时贤豪为之一聚 , 足下之惠不浅”诸语推之 , 黄易为题观款 , 极有可能即是乾隆五十六年(1791)两人同在京中之时 。 如若再是 , 则又能证施先生《年表》所系 , 斟酌得当 。
又如陆绳(直之)致黄易一札 (90-1)中提及:“在西安 , 又见《西岳华山碑》宋拓真本一册 , 缺一河字 , 其余与天一阁本无异 , 惟碑额旁无唐宋人题名 , 盖为装潢者割去 。 可惜其价太昂 , 力不能得 , 真真恨事 。 ”关于此事 , 说者多转引阮元《汉延熹西岳华山庙碑考》所录桂馥乙卯(乾隆六十年 , 1795)跋《华山庙碑》长垣本之语:“吴江陆直之(绳)在西安见两本 , 一售于惠民李君衍孙 , 一未剪本 , 索值二百金 。 加以郭允伯及范氏天一阁本 , 海内所存 , 可屈指矣 。 ”今陆氏札中之言 , 直接出自当事本人 , 且具体细节 , 亦与桂氏所说不尽相同;而有关李衍孙曾得《华山碑》一事 , 《辑考》撰者又于李氏致黄易一札 (76-1)的考说中 , 引李佐贤《武定诗续钞》卷七所收李衍孙《得〈华山碑〉记事》长诗 , 证实确有其事 , 并考李氏得此 , 应在乾隆五十八年(1793)癸丑之冬 。 而由诗中“缃帙媿乏惠灵偃”句下注语“郭氏奴善装潢 , 余所得本多错乱”云云 , 又能略知该本装裱多有错乱之特征 。 凡此 , 不仅皆属之前研究各家所未及者 , 还可看到 , 《辑考》撰者既重视手札那样的珍稀文献 , 不惮费心尽力 , 辑录考释 , 整理刊布 , 用饗同好 , 更能从类似《武定诗续钞》这样的普通书中 , 拈出那些用时往往嫌少却又一直未经“开发”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