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险峰|相比语言的污染,更可怕的是语言的匮乏( 二 )


分工是这样 。 两位医生的线索主要由杨樱负责 。 原因一来是我采访不行 , 杨樱比我会问问题 。 二来张医生和王医生是我的初中同学 , 几个50岁的大老爷们儿聚一块儿 , 不太好意思探听私事 。
我主要负责家庭这部分 , 也是采访和资料两块 。 我选择采访这部分 , 主要还是两位医生的父母都是沈阳本地人 , 说话经常带些方言土语 , 杨樱听不懂 。 而家庭历史这块 , 我看的资料多一些 , 感受也更强烈 。
找资料的时候 , 我基本把十五六年以来的《沈阳日报》和《沈阳晚报》都翻了一遍 。 最开始是为了填补我对于当时沈阳社会和沈阳人的记忆 。 但在翻的过程中 , 收获比预想得要大 。
我们常常会说 , 上世纪90年代的沈阳比较“乱” , 但它到底是怎么一个“乱”法 , 我们不能老举“三·八大案”的例子 。 在梳理资料的时候 , 我增加了许多对于当时沈阳社会更为完整的、感受性的判断 。
伊险峰|相比语言的污染,更可怕的是语言的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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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钢的琴》剧照 。
杨樱:那我来说对象的选择问题 。 选择张医生和王医生 , 一是在于便利性 。 伊老师刚好去参加同学聚会 , 发现了这么一个契机 , 两位医生都是他的初中同学 , 这就有了天然的基础信任 。 二来 , 他们又是专业人士 。 大家对于专业人士的成长和社会形象是有相对清晰的预设的——虽然落到个体身上会不太一样 , 比如医生和医生之间是不一样的 , 但是我们都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个医生大体应该是什么样的 。 同时 , 他们两个人也都符合我们事先设想的一些标签 , 比如都是沈阳人 , 也都是工人子弟出身 。
新京报:我在阅读过程中 , 还是能感受到两位的写作风格很不相同 。 杨老师基本是一个传统的非虚构写作方法——对于两位医生的故事呈现 , 是以大量日常性的、细节化的白描展开 。 伊老师则更多夹叙夹议 , 哪怕是写他们的生活和历史 , 也带着很强的写作者的动机 , 不断想要解释为什么他们会这么说、这么想 。
杨樱:一个同事已经批评我了 , 说我写得太正了 , 太非虚构了 。
伊险峰:其实最开始纠结过很长时间 , 这里面到底要怎么用“我” 。 到后期我也就豁出去了 , 两个人执笔不同 , 看到“我”的出现可能会比较困惑 。 但我在《后记》里面也提到过 , 困惑就困惑吧 。
主要原因是我们其实不觉得自己在写非虚构 , 我们的兴趣也不在非虚构写作上 。 我最早给李海鹏看这本书 , 他的一个评价是这本书的故事性不太强 。 但后来他也觉得 , 反正你们的写作志不在此 。 所以在写作这本书的时候 , 我的一个基本前提就是这两个人必须是完整的、逻辑性能说得清楚的人 。
杨樱:写完了回过头再想 , 我们这两天还找到了一个关于非虚构的说法——以议题推动的非虚构 。 因为这本书肯定也不是传统意义的社会学作品 , 社会学是不以个体为内核的 。 所以就像《后记》里说的 , 它有点“四不像” 。
但就内容来看 , 我们还是觉得这本书应该算是非虚构作品 , 因为里面有明确的采访人物 , 并且是以这两个个体为内核推动写作的 。 所以相对精准的说法 , 就是它是一本以议题推动的非虚构作品 。
包括我们现在做“小鸟文学” , 一直想要找的也是类似这样的作品 。 简单来说 , 这样的写作不是传统以事件推动的非虚构写作 。 以议题推动 , 也就意味着你写什么都可以 , 主要在于你假设的那个命题是不是立得住、是不是真命题 , 只要这个命题在逻辑上是通的 , 或者说它的信息容量是足够的 , 它就成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