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专访|徐则臣:我们对“意义”都有自己的认定( 三 )


青城呢 , 已经是一个身处婚姻与家庭状态中的女人 , 除了爱 , 她还有恩 , 有责任、义务和担当 。 西夏和居延 , 喜欢了就一直跟着 , 不喜欢了可以立马放手 , 到了青城 , 她喜欢过 , 或者她认为她喜欢过 , 所以她要负责 , 不能在对方出问题的时候抽身离去 。 这里有一种宽阔的牺牲精神 。 当然我不是说所有女性都要这样 , 这不是一个固定的模式 。 在青城这里 , 她的内心里既有不羁的、狂放的、热烈的一面 , 又有回到现实里担起责任、义务和恩情的一面 。 青城自己做出了选择 。
到一个年龄 , 就要接受这个年龄给你的东西
澎湃新闻:就我自己来说 , 阅读过程中最痛快的是居延那一篇 , 因为你能感受到她的蜕变和成长 。 看完以后 , 西夏和青城反倒留下更多的想象空间 , 但这里又有细微的不同 。 西夏留下的问题是很清晰的 , 比如她从哪来 , 她最后能说话了吗 。 但青城留给你的疑问是斑驳的 , 复杂的 。 你也说了 , 三个人物写起来越来越复杂、宽阔和博大 , 这是否也和这些年你对人物的写法 , 或者说你对人物的理解有关?
徐则臣:我觉得应该是的 。 你看这三篇小说 , 具体的写作时间和我的个人与家庭状态是同步的 , 从单身到新婚 , 再到结婚多年 。 虽然它们是通过一个个女性的形象展示出来的 。
男女之间还是有一些共通之处的 。 你读居延读得痛快 , 对吧 , 因为她能及时放手 , 不纠结 , 她给了你一个相对明确的结论 。 可是人生的状态 , 越到后面就越纠结 , 越复杂 。 婚姻和家庭不是一潭清水 , 可以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 你很难说清楚维系一个家庭的到底是什么 , 没有标准答案 。 托尔斯泰说 ,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 , 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 其实 , 幸福和不幸都是不同的 。 什么是幸福?有人认为稳定是 , 有人却渴望热烈的忘我的感觉 , 有人觉得家里得一个有孩子 。 一千个人也有一千种幸福 。
从我现在这个年龄看青城 , 我也不认为她就过得一团糟 , 当然我年轻时肯定不这么想 。 人和世界的复杂性就在于 , 有的时候 , 它不是一个因直接导致一个果 , 可能很多因暗通款曲 , 彼此缠绕 , 共同导致了一个果 。
澎湃新闻:说到“同步” , 你的很多小说男主人公和你是同龄人 。 《西夏》的男主人公王一丁、《居延》的男主人公唐妥都是年近三十的小伙子 , 和写这两篇小说时的你差不多年纪 。 但是《青城》的男主人公“我”依然是三十岁 , 和你的年龄有一个大概十岁的出入 , 为什么这么设置?同样以一个30岁的男性视角去展开叙事 , 2019年的你和2008年的你 , 会感到哪些不同?
徐则臣:还真是不同 。 2019年的时候 , 我不像过去那样嘴上没把门的了 , 我会把话在肚子里稍微憋一憋 ,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 人到中年 , 说话要负责任 , 要有效地自我表达 , 也要照顾别人的感受 。 这不是刻意迎合 , 而是你要正视人和这个世界的复杂性 。 咱都不是神仙 , 你没法在瞬间就一定能弄明白某件事 , 慢那个半拍 , 是对别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 至于《青城》的时间设置 , 我的确是把故事往前放了放 , 现在哪还有纸媒敢于去扩张呢?
澎湃新闻:这个变化 , 似乎也不能简单地说是好还是不好 。
徐则臣:我不认为变化一定就是好的 , 也不认为过去的东西就一定不好 。 我只能说没办法 , 到了某个年龄 , 就要接受这个年龄给你的东西 , 否则你很难做到“修辞立其诚” 。 有一次在韩国接受采访 , 我就说我愿意写我的同龄人 , 为什么?我希望我的表达能够有效、及物 , 能在作品中留下对当下最真实最有效的感觉与判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