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按诗自己的方式来理解每一首诗 | 《我们隐秘的法则》书评( 四 )


骑在睡眠头上;醉酒的士兵
可以任由在自家门前遇害的母亲
在她自己的血中挣扎而不受惩罚;
夜会像从前那样流出恐怖的汗
我们把想法拼进哲学 ,
计划把世界纳入规则 ,
我们不过是在洞中打斗的鼬鼠 。
最后一个对句中的鼬鼠代表的贬低人类的看法 , 是通过他刻意用八行体诗节形式的礼节意味造成的矛盾来达成的 。 叶芝就是这样面对在他看来他所珍视的一切的解体的;他不会强行维持中心 , 不让坚固的东西烟消云散 , 但他也不会因此而破坏自己的诗行 , 纵情哭泣(即不会不管形式只管哭) 。 通过这种在形式上的坚持 , 他证明自己配得上在这出戏剧中扮演重要角色 。
在这样的诗中发展出来的修辞与形式之间的对话 , 是叶芝伟大的发现之一 , 而最终 , 这个对话也使他能够在他最后的阶段 , 在不屈服于他严厉批评的混乱和无形式的情况下 , 扮演李尔王式的豪言壮语者 。 文德勒反复提醒我们注意他的诗的结构的数学对称:《在学童中间》的八行体的8个每节8行的诗节;《一个爱尔兰飞行员预见他的死亡》的4×4四音步(四节拍)四行体(押abab韵)的完美“平衡” 。
文德勒甚至确信 , 《1916年复活节》的形式暗指起义者最初占领邮局的日期也即4月24日:不然怎么解释其诗节不均衡的长度?一、三节各有16行 , 二、四节则是24行 。 显然 , 不是所有的叶芝专家都同意这点 , 但就像她指出的那样 , 他在其他任何一首诗中都没有使用过这样的形式 。
形式|按诗自己的方式来理解每一首诗 | 《我们隐秘的法则》书评
文章图片

埃德蒙·杜拉克所作插画 , 来自叶芝诗集《异象》 。
“形式”的意识形态含义
所有对诗进行形式分析的批评家都要面临的一个问题 , 就是怎样处理他们收集到的信息 。 比如说 , 在确定《为我女儿的祈祷》用的是一种从17世纪诗人亚伯拉罕·考利那里借鉴来的、押aabbcddc韵、音步(按一行诗的节拍数来算)为5-5-5-4-5-4-4-5的诗节的情况下 , 怎样在批评中把这个知识用上?文德勒是这样总结这种诗节的“感觉”的:

起初 , 开头押韵的五音步对句让我们安心;但接着 , 在发现下一个对句两行诗虽然押韵却长度不等的时候 , 我们会感到不安 。 而让我们吃惊的是 , 第三个单元并非第三个押韵的对句(无论对称还是不对称) , 而是两行不押韵的长短不一的诗 。 我们因此而再次感到困惑 , 想找押第5行韵的诗行——但直到第8行才找到 。 这种诗节在耳中和心中都造成了节奏上的不安 。
她当然不会主张 , 《为我女儿的祈祷》的效力取决于读者有没有注意到它的形式属性或与考利诗节的联系 , 相反 , 文德勒的要点在于 , 详细研究形式 , 有助于我们理解诗人是怎样把诗写成这个样子的 , 从而描述诗创造效果的实际手段 。 比如说 , 考利诗节的第6行和第7行 , 和最后4行的抱韵 , 在诗节2中从前4行在当下漫步、祈祷的诗人 , 到接下来4行诗中诗人对幼女安的未来的想象的过渡中起重要作用:
我为这孩儿漫步祈祷了一个时辰
听见海风在塔上在桥拱下放声
尖叫 , 和呼啸
在暴涨的河上榆林中的尖叫;
在被激起的思绪中仿佛
未来的岁月已经到来 ,
它们走出海杀人的清白 ,
随一只疯狂的鼓起舞 。
文德勒所说的“气短的”四音步对句(第6和第7行)起到了电影中的溶接的作用;我们从一开始呈现风暴的、以现实主义为主的表达方式 , 转入一种加速的境界 , 其中 , “来”和“白”(译注:原诗押韵的是come[来]和drum[鼓] , 中译对最后两行顺序有所调整)看起来被注入了一种原始的、梦一般的力量 。 到最后一行回归五音步的时候 , 诗已经获得了一种准-末世的音色——“海杀人的清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