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万娜|长大之后,我的天才女友就学会了说谎?( 四 )


乔万娜认识了姑姑维多利亚还只是故事的开始 。 因为维多利亚 , 她认识了恩佐的三个孩子 , 也认识了恩佐女儿的男朋友罗伯特 。 她从见到他的第一眼 , 就致命地爱上了他 。 原本两个阶层的年轻人 , 因为爱连接在一起 。 而爱的象征物是一个手镯 。 原本是恩佐岳母的手镯 , 他偷来送给情人维多利亚的妈妈 , 博取情人欢欣;维多利亚的妈妈去世 , 她想把手镯留给侄女乔万娜 , 但却被哥哥安德烈攫取 , 又送给了他的情人科斯坦扎 。 私情暴露之后 , 安德烈和科斯坦扎结婚 , 手镯回到乔万娜手里 , 她送还给姑姑 , 姑姑又送给恩佐的女儿……围绕着手镯流转的 , 是成人世界的一个又一个谎言 。 手镯很美 , 它的美折射出无限浓烈的爱和无比伤人的欺骗 , 它连接着优雅和粗俗 , 也让真实和谎言融为一体 。
于是费兰特说:“这只手镯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 , 无论把它放在什么故事中 , 它也只能说明一件事:我们的身体被欲望推动着 , 在生活中消耗着自己 , 让我们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 。 ”它让优越的人、充满智慧的人变得愚蠢 , 让获得了教养的人变得暴戾 , 让勇敢的人变得懦弱、虚伪 。 它让界限消失 。
爱 , 或谎言 , 原来是打破界限最有力的武器 。 费兰特写来写去的女性友谊和青春 , 原来还是爱的另外一种命名方式 。 而爱 , 不过是谎言 , 或者反过来更积极 , 谎言也是一种爱 。 她说:“对爱的需求 , 是我们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 ”“没有爱的人 , 或者没有爱的城市 , 对于自己和其他人都很危险 。 ”
据说 , 埃莱娜·费兰特是笔名 , 在意大利 , 至今没有人知道这个作家到底是谁 。 她隐姓埋名 , 拒绝变成公众人物 。 在接受《巴黎评论》的访谈时 , 她说:“我很喜欢打破我笔下人物有文化、有教养的外壳 , 让他们流露出粗糙的灵魂 , 让他们变得吵吵嚷嚷 , 也许有些歇斯底里 。 ”她想释放人性 。
仔细想来 , 费兰特擅长的打破界限 , 是一切文学的题中之义 , 也几乎可以算作文学最无可争议的规定性 , 比如科幻文学是打破时空的界限 , 爱情小说是打破阶层的界限或者性别的界限 , 严肃文学则旨在打破人性的界限等等 。 文学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 就体现在界限被打破之后 , 能不能创造出一个新世界 , 一个让人似曾相识却新鲜有趣的新世界 。 所谓文学的真实 , 其实也是打破生活界限的另一种形式而已 。
当然 , 在打破界限的过程中 , 有人能破能立 , 有人只破不立 , 区别只在于自我的认知 。 所以 , 人到老年的莉拉才会选择抹去自己的一切痕迹 , 消失;而莱农则会反思自己:“我的一生 , 只是一场为了提升社会地位的斗争 。 ”所以 , 《成年人的谎言生活》结尾 , 乔万娜才会正视自己的欲望和爱 , 区别对待情感和身体 , 第一次交给罗萨里奥 , 心里爱着得不到的罗伯特 , 还说这是“以独一无二的方式进入成年” 。 女性命运如此 , 可悲吗?固然有一些 。 但不然呢?还能有比这痛感更弱一些的可能吗?
第二性的爱与痛
“那不勒斯四部曲”最为媒体称道的 , 是因为写了六十年的女性友谊和女性命运 , 电视剧播出之后 , 关注的重心似乎也是如此 。 联系近两年大热的图书《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写的也是女性通过教育改变命运的主题 , 还有metoo运动等等 , 似乎可以发现 , 时至今日 , 关于女性贫困、女性教育、女性命运的话题 , 依然比较容易成为全世界的热点和痛点 。
根据小说中的描述 , 天才少女莉拉和她的朋友莱农——小说中的第一人称“我” , 出生于1942年 , 而法国学者西蒙娜·波伏娃出版著名的女性主义著作《第二性》是在七年之后的1949年 , 这本书一开始遭到了加缪等人的激烈抨击 , 但很快得到了更多女性读者和学者的响应 , 变成了全欧洲、乃至全世界的热门书籍 。 一直隐身的神秘作家费兰特如此设置人物 , 有两种可能:一是跟她个人年龄接近 , 她有直接的生命和生活体验;二是她做了大量功课 , 让两个主人公与《第二性》诞生的时代同步成长 , 以捕捉最能体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的社会思潮 。 当然 , 对女性话题而言 , 生活之树固然常青 , 但理论也不显得灰色 , 七十多年过去 , 《第二性》仍然保持着蓬勃的生命力 , 以它为参照 , “那不勒斯四部曲”在文学价值之外 , 更有社会学、人类学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