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这两年( 三 )


后来我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 幸福且安宁 。 我慢慢开始知道生活的意义 , 开始将玫瑰插在餐桌的花瓶里 , 开始在厨房为归家的爱人准备一顿饭 。 我偶尔也会想起过去的日子 , 那些身陷迷茫与困顿的时日 , 也会时常想起我那老师 , 才突然觉得 , 原来在那些昏暗中 , 我也曾拥有过光芒与温柔 。 原来生与死从来不曾有明确的界限 , 就像如今我看着照片中两年前银杏树下的笑脸 , 真实且温暖 。
26岁的我总以为世界一成不变 , 我们爱的人会永远停留在我们身边 。 这个世界任由我们出发 , 闯荡 , 从不停歇 。 当疫情席卷全球的时候 , 我的朋友问我是否觉得这一年突然有些疯狂 。 那时候的我们才知道 , 尽管我们手握一些科学的真理 , 甚至解码了病毒的基因 , 但世界的未来仍如同上帝掷出的骰子 , 变幻莫测 。
28岁的我终于明白 , 在这些变幻与消逝中 , 唯有爱才能让过去变得珍贵且不朽 。 我们日日夜夜追寻的 , 从来不是某个成就 , 而是那些背后的岁月里 , 曾经温柔了时光的善良 , 和无尽的爱意 。
长相思
沈诗琦 (20岁) 英国诺森比亚大学学生
雪落下枝头的窸窣声 , 像轻巧的裙摆带着幽香翩然而过 。 月光如烂银 , 上自天心 , 外自天边 , 尽是最亮的白 , 银白的雾气界着雪的反光笔直地透过窗帘 , 在窗台和地板间留下突兀的折角 , 趴在我的耳边 , 带来远方的消息 , 告诉下雪了 , 大雪封山 。
月光载着雪 , 来自很远 , 湖光山色 , 林海雪原 , 一座山头连着一座山头 , 湖水连着湖水 , 跨越大海 , 翻过平原 。 她们告诉我 , 那条进村的路又被雪封锁了 , 她们说 , 她们想我了 。
可我和月光一样 , 和雪一样 , 走得太远 , 远得没有尽头 , 走得太久 , 久得也没有终点 。 初中离开她 , 我问妈妈为什么雪不是持久的固态 , 这样我可以永远带着她 。 可是她没法离开那个地方 , 只能身后默默注视着我远去 , 她告诉我保重 , 每年冬天她都会回来看我 。 一年又一年 , 她终于没法再等 , 只能自己历经万水千山 。
雪的反光氤氲过我的眼眶 。
不要生气好不好?我说 , 应该挺庆幸我走得早 , 年少无知 , 初生牛犊 , 愁是什么?田园、草场、古老的建筑和房屋、语言、面孔一样样叠在阡陌小道、亭台楼阁之上 。 我与新的人一起生活 , 与新的人一起的生长 , 不过圣诞来临 , 街上响起歌曲 , 点起温馨的灯光时 , 我会悄悄问她: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可是在生我的气吗?
她在我身边呵气 , 我起了鸡皮疙瘩 。 她说:不 , 我从未生气 , 只是你走得太远 , 我担心我再也不和你在同一个世界里 。
几分天赋 , 几分勤勉 , 几分运气 , 我在一些方面有了成绩 。 我和别人介绍起她 , 介绍起她的魔力 , 什么叫大雪封山 。 他们说:这里也一样 。 不 , 我摇摇头 。 不是一样的雪 , 不是一样的山 。 我不知道你和你那些兄弟姐妹有什么区别 , 也许更任性一点 , 也许更孩子气一点 。
雪的叹息在耳边回响 , 我一遍遍想起儿时的时光 , 母亲、朋友、打雪仗、堆雪人 。
“你难道嫌我幼稚吗?”她问我 , “所以你离我而去 。 ”
我忘记了为什么要选择那么一条路 , 没有网上说的纸醉金迷 , 没有更圆的月亮 , 夜深人静时的灯红酒绿 , 只像回声一样在耳边回响 。 我长大了 , 没有人陪我堆雪人了 , 只是任其融化、消失 , 等太阳升起 , 等天气回暖 。
那大约是在很久以前吧 。 窗外映着朦朦胧胧的雪 , 我在桌前写作业 , 陪我夜读是你 , 听我挨骂是你 。 别人说你是安静的 , 可是我知道你不安分 , 在厚厚的白色下 , 你也有或发出爆裂的声音 , 窸窣的啜泣和清朗的笑 。 我借她的雪花往别人衣领子里塞 , 他冻得嗷嗷大叫 , 我自然会被教训一顿 。 我被嘱咐道 , 少看点雪 , 雪盲呢 。 但你依然前来 , 只是远远地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