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秋月$评童中焘( 五 )


平湖秋月$评童中焘
文章插图

《翠幄》 88cm×67cm 1989
平湖秋月$评童中焘
文章插图

《深圳印象》 57cm×50cm 1993
这就说到童先生后起者胜的园林创作,宜定位为李可染以还的一个高峰。他是把个人的思考和感受都画进去了,同时把个人的心性与灵情都画出来了,一方面典雅,一方面韶秀,一方面谨重,一方面空灵,一方面体物,一方面抒情。我在想童先生这个园林何以如此精彩,以七、八十年代的一批作为代表,实即是李可染那个途程的一个改观,或者说同一路向的一个延展,他这种改观和延展,其主要优长贡献,浑言于三个方面:
第一,“从来多古意,可以赋新诗。”以少陵此联概括,应该讲妙合无垠。就和李可染相比,不能说谁高谁低,童中焘明显强化了诗性诗意,或者叫情味、意绪、风怀,我前面讲他有很“柔”的一面,在这些园林作品里可以找到对应。这也涉及了常言“人格画品”问题的恰当理解和体贴觉受,我们不能仅仅视其外仪很倔,很方正,很持重,这出于他生长旧门的家教,古人叫“世有法守、行义立身、习成其性”,又因为追随潘天寿先生,开明“文心士气”,拟兼“儒林”“文苑”。在昔史家以“道”归“儒林”、“艺”当“文苑”,这是有殊别的,也是讲高下的,可是我们看吴汝纶《记写本尚书后》:“道与文故并至,下此则偏胜焉、少衰焉。”这其实是明清以下文运屡变、晚近结穴开导正学的价值同享,“士学”与“文艺”确然为互补,共有的人文高阶绝对是一个,文人都重经史,士流雅好词章,角色感似不分明了。我读姚莹《中复堂集》,注意到《与张阮林论家学书》,申说其从祖姚惜抱诗文鸣海内,而曾祖姚薑坞之学晦不章,他就为之董理成集,备于史馆裁衡选政,可是入“儒林”还是入“文苑”呢?这在明清以前没得选择,其身分界限,乃显著区隔。到姚莹时好像费斟酌了,以文心与士气两相合了。当然他还是盼入“儒林”,因为“文苑”还在“儒林”之下。这个情况也能说明,身专“文艺”之名,世论心有未甘,故那时常见的论调,除了“道与文故并至”,还有“道与艺为一体”,所谓“道艺论”,由此得臻极。其实童先生是沿着这条线索下来的,你看他这个书名,主题先说“映道”,副题才见“国画”,自叙中又反复讲“中国画传承之道”、“中国画创新之道”,其开宗明义第一句:“中国画艺术表现终极目的是体道、悟道、行道,表现道的精神 。”这不是吐辞为经吗?当然是推本进道了, 言绘画就是行道,即儒林士学精义,现如今多数画家都不讲了,并那时的李可染也是不讲的。我说他是老派知识人,就因这种道艺之持守。
第二,可是我们不能村学究,言道就表示毁情灵,原来这“情”与“道”的紧张,本就是书呆子的夸大,所以童先生虽曰屡言“道”,我们绝不能就此放过“情”,童先生深心处是极有情的,骨子里甚至还是很浪漫的,你看他画的《听雨》、《听秋》、《云起》、《翠幄》、《一湖寒玉》、《庭院深深》、《与谁同坐》等,都是云情烟想,意园神楼,水愁山怅,雨凄迷而风沉醉,江东去而月西下就属于典型的诗心体物,只不过其行为外仪被这个“行道”标示着 ,乃大似龚定庵所谓“只容心里贮浓春。”当然他还是把道之力与情之韵调适了,借此平添古意,使之绵渺深沉,不只在园林上,也在山水上,包括界画上,就是沈石田往上,明四家、元四家再到宋画,真际深蕴提练化合,但又躲避现成符号,力于写生使之觧活。所以他的古意,苍茫而又爽朗,灵警兼得清润,往往沁人心脾,反而别启新机。更可贵的的是他不涉矜气,当然讲体正法严,从不是鼓弩为力,而长于虚实处理,实为体虚为用,不紧张不刻意,比李可染松弛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