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廖久明评《九人》|唤醒被遗忘多年的美好历史( 五 )


要知道 , 罗曼·罗兰与中国留学生的交往并非都很愉快 。 在阎宗临、曾勉到访奥尔加别墅当天 , 他在日记中详细记录会面情况后 , 在括号中写下了这样的文字:“我在所有人身上 , 都遇到同一种瞧不起盛成的看法 , 他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江湖郎中 。 他们为自己的国家在西方被这个轻浮的小青年所代表而痛苦 。 ” (91页)在敬隐渔不听劝告 , 陷入巴黎泥淖 , 只有求助才写信的时期 , 他仍然给予大量经济帮助 , 在李家齐看来 , 敬隐渔给罗曼·罗兰“添了不少麻烦” (227页) 。 在与汪德耀交往过程中 , 他认为自己“在扮演萨宾女人的角色”:左派人士“与和平主义者正在疯狂争夺我的身体 , 互相间铺天盖地夸张谩骂” (321页) 。 他在信中告诉傅雷 , 在翻译《约翰·克利斯朵夫》前 , 请他或者中国出版商先取得自己的法国出版人阿尔班·米歇尔授权 , 傅雷却写了一封“措词强硬”的回信 (387页) 。 笔者阅读完本书后发现 , 在罗曼·罗兰那儿 , 没有中国人的“一朝被蛇咬 , 十年怕井绳”的概念 。
在《敬隐渔》《梁宗岱》《阎宗临》《汪德耀》等章中 , 都能够从相关文字中看见罗曼·罗兰对“对中国留学生特别友好”的原因 。 为节省篇幅起见 , 笔者仅仅引用罗曼·罗兰1924年7月17日致敬隐渔信中的一段文字:“你的信使我很愉快 。 多年以来 , 我和日本人、印度人及亚洲其他民族已有友谊的交际 , 已互相观察了我们的思想的通融 。 但是至今我和中国人的关系只是很肤浅的 。 我记得托尔斯泰在他生命的末时也表示这宗遗憾——可是中国人的精神常常引起我的注意;我惊佩它以往的自主和深奥的哲智;我坚信它留给将来的不可测的涵蕴 , ——我相信 , 近三十年来 , 政治和实行的问题消磨了它最好的精力;因此欧洲的思想家在你们中间发生的影响远不及在亚洲其他民族 。 你们优秀的知识界在商务科学、社会学、工业 , 或者政治的社会的设施远过于艺术 , 或是纯粹的思想 。 ——这是你们百世的变迁之时 , 此时要过去了;你们又将回到你们从前所极盛 , 将来——我信必能——复盛的思想 。 中国的脑筋是一所建筑得好的大厦 。 这里面早晚总有它的贤智而光明的住客 。 这样人是世界所必需的 。 ” (96页)
如上可知 , 罗曼·罗兰对“对中国留学生特别友好”的主要原因有以下两个:一、渴望了解中国并被中国人了解;二、认为中国尽管正处于“百世的变迁之时” , 但坚信中国能够“回到你们从前所极盛” , 并且“这样人是世界所必需的” 。 这不仅仅是对中国人、中国传统的认可 , 也体现了罗曼·罗兰的人道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 。
五、“不让美好的事物湮没”
在《梁宗岱》章 , 作者如此写道:“梁宗岱一直小心翼翼保存他的信件 , 很可惜没能避过历史灾难 , [罗曼·罗兰关于法译《陶潜诗选》复信的]原件在1966年秋天被无情的烈火吞噬 。 然而 , 冥冥中有一种力量 , 不让世界上美好的事物消失 。 半个世纪后 , 2017年春天 , 在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梁宗岱纪念馆提供的资料中 , 发现了一张影印件 , 质量很差 , 除了折痕 , 还有几处墨黑的污渍 , 灰阶细节模糊 , 字迹浅淡 , 笔划断断续续 , 但是可以清楚看到罗曼·罗兰的签名 。 经过仔细辨认后 , 发现就是上面这封信的残件 , 包括第一页和最后一页 。 根据梁宗岱当年的译文 , 可以复原第一页的法文原文 , 包括第一段全段和第二段开头半句 。 纸张看上去吃尽苦头 , 好像被人在地上踩过又揉成一团那样 , 不知道包藏着何等惊心动魄的经历 。 尽管残缺不全 , 又是再影印件 , 却是唯一在国内保存的罗曼·罗兰致中国留学生的亲笔信页 。 ” (2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