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来吧,无限可能的非虚构( 四 )


包括我站在四川,站在成都本地,我们作为85后距张医生以及王医生他们的家庭体验非常遥远,对于我们来说阅读这本书的意义在哪儿?我觉得我的感觉是可以提供一个参考的,它是一个非常新的阅读过程,你可以在里面找到你想要了解的关于张医生、王医生以及沈阳、中国在那几十年的发展历程。我觉得是非常值得投入时间来认真阅读的一本书。
杨樱:我们不是谈非虚构吗,非虚构选题从哪里来?雨珈说叫“无限可能的非虚构”,原因也是什么都可以写。但是这里面是有技能的要求的,最核心的问题是伊老师说的你怎么判断,你要写的那个东西真的值得你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去写吗?万一你写着写着觉得它没有意思怎么办?有可能是你技能不足,更大的可能是这个选题本身支撑它的容量不够。但是好像不同的人能量不一样,你看外国的一些所谓非虚构,就是何雨珈说的那种经典写作。
何雨珈:精品流水线。
杨樱:对,“精品流水线作品”不是说它不好,它们反而是非常成熟,有自己的写作范式。
何雨珈:它就是那么一套——我结构是应该怎么来,我了解这个人物的各种故事之后,应该掌握到一个什么程度可以马上成文了。我觉得他们真的是掌握了一整套东西,包括我其实也比较紧密地跟他们工作过一段时间,他们想要了解一个东西的时候他们怎样去着手,他们初次是要采访哪些人,要查找什么样的资料等等。
一个普通人跟你说的东西和马云给你说的东西
你要用不同的处理方式,用不同的天线去接收
何雨珈:我其实也有一个好奇的地方,经常我写一些小的非虚构就会删很多,因为经常你采访了很多人,你觉得每个东西都可以放进去,但是你的篇幅是有限制的。我看《张医生和王医生》时就觉得好羡慕,你们是不是把所有东西都放进来了?有取舍吗?有增删吗?
伊险峰:我有两个很大的信息源,一是采访,一是看很多有意思的东西。那些有意思的东西我都想写,但是有的时候就要考虑,是不是游离于这两个医生的家庭背景之外了。比如一提上世纪九十年代沈阳,就有人会提“三八大案”。所有人都觉得太有意思了,你也会想这可能对这个书有一些价值。这个东西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种诱惑,只要写出来大家就爱看。那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不是我们可以去跟他探讨的?要取舍。
关于他们家庭和这两个人日常的这些东西,我们用得还是很集约、很紧凑的。因为他们没有更多面对采访的经验,有时候他们传递的信息是很丰富的,越丰富对于我们来说当然越是好事儿。但是有些我们揣测的东西我们是不太敢用的,你知道可能是这么回事,但是没确认,你就得给它扔到一边。一个普通人跟你说的东西和马云给你说的东西,你要用不同的处理方式,用不同的天线去接收,要去辨别这些东西。
杨潇:雨珈刚才用了一个词叫“精品流水线”,我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比如说我们读西方非虚构文学读得比较多的,我简单粗暴地概括,在形式上就是切进切出,一边是历史,一边是现场,不断地交织,不断地跳进跳出。内容上就是追求一个完整丰富的故事,要不断地打磨它。
杨樱:我一直想说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做,他们有一个巨大的前提就是他们那个选题值得他们用这种方式切进切出,他们那个选题首先是选对了。
杨潇:再往前多说一点,其实还是一个历史性的问题。你们刚才说历史我就在想历史性这个词。什么是历史性?我再次简单粗暴理解——一个人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那天跟杨樱聊到《回归故里》,是一个法国人写的,那真的是把自己作为方法,他用自己的经历,比如从小就受到歧视,用自己的经历分析法国阶层的变迁。我就觉得好像非虚构有一个自带的属性,可能非虚构本身就具有历史性,因为它要解释。后来我看有一个采访就说道,他们其实没有追求故事化,反而是用议题来驱动的。这个我觉得特别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