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崇正|陈崇正:?我所理解的新南方写作( 三 )


两广与海南自古以来就是官员贬谪的南蛮之地 , 身处文化鄙视链的底层 , 长期的压抑让它们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特质;闽赣和云贵川等文化边地则可能更为斑斓多彩 。 所以 , 我所理解的新南方写作 , 并非是一个固定的值 , 没有人会企图用一根竹签将牛肉和羊肉串起来;更不是画地为牢 , 在同一块饼干上分出你们和我们;新南方写作应该像解方程那样给出一个未知变量X , 从而让新坐标中所有的值拥有了一个向上的力 , 去完成一次美学上的求解 。 诚如评论家陈培浩所说:“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 , 当人们想象南方时 , 对象已经发生了扩展 , 核心区域可能从江南而扩大到岭南 。 因此 , 新南方代表着崭新的经济生活及其催生的全新生活样式 , 代表着高科技、新城市与人类生活所形成的巨大张力 , 代表着南方以南诸多尚未被主流化的‘地方性叙事’……应该说 , ‘新南方写作’是一个召唤性的概念 , 而不是一种现成的 , 等待被完美描述、打包送入历史的概念 。 ”随着“新南方写作”的讨论逐步深入 , 杨庆祥的文章《新南方写作:主体、版图与汉语书写的主权》则更为系统地论述了这个新概念的来龙去脉 , 这篇文章中对新南方写作的特质提出了四个关键词:地理性、海洋性、临界性、经典性 , 这样的概括为新南方写作提供了更为清晰的阐释框架 。 作家王威廉则将新南方写作是为一次“新寻根”:“在江南的主流文脉之外 , ‘新南方’是另一片独特的壮阔风景 , 当它的喑哑与沉默被照亮 , 一定会给中国文脉汇入一股新的美学特质 。 如果江南美学在这种对话中获得了反作用力 , 产生了反思性的新变 , 无疑也属于新南方写作 。 ”之所以要寻找文脉之根 , 是因为当下评论话语确实陈旧乃至腐朽 , 我不止一次看到某些评论家用同一套评论话术应对不同的研讨会 , 面对不同的作家评论家都使用万金油标签进行煞有介事的分析 , 而听者无不点头称是 。 从这个意义上看 , 新南方写作这个概念的确立本身 , 便是为暮气沉沉的理论体系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工具和可能 。 值得高兴的是 , 敏锐的评论家和作家很快意识到这个概念的价值 , 杨庆祥、陈培浩、唐诗人、曾攀、杨丹丹、张燕玲、宋嵩、蒋述卓、贺仲明、东西、刘小波、李晁、刘诗宇、刘欣玥、张菁、林渊液、冯娜、田忠辉等人也相继加入了新南方写作的讨论 , 从不同的维度丰富这个概念的论域 。
我的菲律宾朋友读过黎紫书 , 也读过黄锦树 , 他说读完之后整个世界都湿漉漉的 , 因此他对东南亚华语写作充满了信心 , 他说灵动的新南方 , 确实本质上就是一种自带世界眼光的地方性写作 。 我对他的这个结论 , 也深以为然 。
陈崇正|陈崇正:?我所理解的新南方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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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上有经济中心和经济腹地;在中国广袤的南方 , 要有文学中心 , 更必须建设文学腹地 。 相对于江南在新文化运动百年中建立起来的美学传统 , 因为鄙视链和信息不畅 , 南方的腹地并未能同江南以及北方建立起有效的对话体系 。 应该很容易看到 , 新南方是对江南的补充和丰富 , 而不是背离和对垒 。 当下对新南方的重新审视 , 它的真正意义在于盘活写作的库存 , 变存量为增量 , 只有真正有益于激活或厘清作家的创作 , 新南方写作这个概念才是有效的 。
一个作家埋头码字 , 他自然会凝望内心 , 但也希望回应时代 。 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广东人 , 我坚信每个人都是时代的标本 。 正如卡夫卡所说:“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真相 , 但每个人都能成为真相 。 ”写作的最大真相便是写我自己眼之所见心之所思 , 这种辨识度并不需要外在的标尺 , 而更多是内在的审思 。 而从某种意义上看 , 新南方写作就如同一艘船 , 成为真相的人一直都在船上 , 那么 , 看到什么风景就唱什么歌 。 一个人是无法离开他的时代讨论创作的 , 就比如十几年前我们无法拒绝彩屏手机 , 今天我们无法拒绝微信和快递 , 既然人随舟转 , 没人能停在原地刻舟求剑 。 在当下随着信息传播的发展 , 我们所处的信息环境很容易就出现同质化的情况 , 热点新闻总是很容易吸引眼球 , 又马上就被遗忘 。 正因为如此 , 凝视此时此地 , 凝视身处的环境就显得非常重要 。 作家想象未来是因为脚下有坚实的土地 , 但对自身的发现往往又需要在更高、更远、更深邃、更未来的维度来回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