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残碑《修西亭记》3个问题( 六 )


7、拓本有没有经过托裱?但凡经过托裱的拓片 , 有凹凸的纸张遇水拉伸 , 「白色」的点画通常会比原碑更粗 。 优秀的装裱工 , 在处理拓本时工艺与处理书画并不相同 。
8、至于拓本是在原碑上制作 , 还是根据重新翻刻的碑所制作 , 面貌则相差更大 。 一些缺乏经验的研究者 , 常常会将翻刻本当作原碑来讨论它的风格 。
以上所举 , 是拓本「风格」中各种可能起作用的因素 。 如果数种因素共同起作用 , 那么这个「风格」也许与书写的「意图」已经是风马牛不相及 。
宋人朱长文(1039-1098)称颜真卿大历年间的书法千变万化 , 《续书断》云:「故观《中兴颂》则闳伟发扬 , 状其功德之盛;观《家庙碑》则庄重笃实 , 见夫承家之谨;观《仙坛记》则秀颖超举 , 象其志气之妙;观《元次山铭》则淳涵深厚 , 见其业履之纯 。 余皆可以类考 。 」其说或自孙过庭(646-691)而来 , 孙氏观览王羲之(303-361)不同的作品也有不同的感受 , 《书谱》云:「写《乐毅》则情多怫郁 , 书《画赞》则意涉瑰奇 , 《黄庭经》则恰怿虚无 , 《太师箴》又纵横争折 。 暨乎兰亭兴集 , 思逸神超;私门诫誓 , 情拘志惨 。 所谓涉乐方笑 , 言哀已叹 。 」这些例子是为了说明书写内容对于书家的刺激 , 不同的情感因之外化为不同的形式特征 。 我们并不怀疑内容对于书家情绪可能的触发与影响 , 但就以程式为主的楷书而言 , 像孙过庭与朱长文这样的移情体验 , 很难在一般观众中产生共鸣 。
|颜真卿残碑《修西亭记》3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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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 《大唐中兴颂》局部
朱长文提到的《大唐中兴颂》(771)、《麻姑仙坛记》(771)、《元结碑》(772)、《颜家庙碑》(780) , 都是颜真卿大历六年至建中元年这十年间的手笔 , 前三种甚至是同一年或者只相隔一年 。 从拓本来看 , 虽然体势基本一致 , 但诸碑对于粗细与出锋的处理有所不同 , 如《元结碑》讲究粗细变化与出锋的爽利感;《颜家庙碑》则反之 , 粗细变化甚微 , 但勾画出锋的背势得到充分的强调;《麻姑仙坛记》的出锋更具装饰性 , 捺画概作「叉脚」 。 前文引米芾称颜真卿每使家童刻字 , 家童会主人意 , 修改波撇 , 致大失真 。 虽然有学者不同意米芾的说法 , 但这些被赋予的夸饰性的「风格」 , 多少都与刻工的趣味或是程式有关 。 相比之下 , 《大唐中兴颂》显得最为特殊 , 【图9 《大唐中兴颂》局部】摩崖石刻的石面难以打磨平滑 , 且字径较大 , 摹勒、刊刻不易周全 , 加之曝露山野 , 风雨剥蚀 , 故点画显得迟涩而崎岖 。 根据欧阳修的记载 , 这种状况自宋已然 。 不过 , 清代学者王澍(1668-1743)却从残缺中看出了「浏漓顿挫 , 态出字外」 。 他如《宋璟碑》因石面剥蚀较多 , 造成单字粗细反差甚大 , 这种类似虚实的视觉感受带来一种奇特的节奏感 , 明末清初的收藏家孙承泽(1593-1676)因而声称:「碑在沙河县 , 书法方整中带有虚和 , 视他书稍异 , 尤为可宝 。 」在以「虚和」来讨论此碑的风格时 , 他并不关心这种特殊的风格是不是石面剥蚀的结果 。 再如《八关斋会报德记》(772)为八面环刻 , 在唐武宗会昌年间(841-846)的灭佛活动中遭到破坏 , 仅存三面 , 宣宗大中年间(847-860 )重刻 。 文革期间再次毁损 , 1993年重刻 。 可见 , 人为破坏与屡次重刻都影响到我们对于颜氏碑板风格的体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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