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谟|康子兴|哲人其萎:异端与教授的思想合唱( 二 )


事实上 , 在休谟与斯密长达几十年的友谊生涯里 , 休谟对《国富论》的关心只是一件寻常小事 , 算不上他为死亡所做的专门安排 。 当然 , 在与斯密经年累月的交流中 , 休谟或许早有期许 , 认为《国富论》必将是一部非凡之作 , 他希望在离世之前看到这部皇皇巨著的出版 , 如此方能不留遗憾 。 《国富论》最终在1776年3月9日出版发行 , 斯密给休谟寄送了赠阅本 。 4月1日 , 休谟便给斯密寄去贺信 , 表达他看到此书成功出版后的兴奋之情 。 “精彩!干得好!亲爱的斯密先生:我为您感到高兴 , 仔细阅读此书后 , 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 ”休谟也对著作内容略作评述 , 认为“此书思想深刻、内容可靠、观察敏锐、文中提供了大量如此新奇有趣的实例” , 并认为“它最终一定能吸引公众注意” (247页) 。
休谟|康子兴|哲人其萎:异端与教授的思想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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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富论》
在《国富论》出版前后 , 休谟与斯密鸿雁传书 , 两人的深情厚谊跃然纸上 。 实际上 , 他们是可堪托付彼此遗志的至交 。 对哲人而言 , 遗著的出版、学说的弘扬与流传是性命攸关的事 , 必须托付给最亲密最忠诚的人 。 1773年 , 斯密身体欠佳 , 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 遂前往爱丁堡与休谟相会 , 指定他为遗稿继承人 。 斯密与休谟约定 , 如果斯密的健康情况到了无法亲力出版《国富论》的地步 , 他会将手稿邮寄给休谟 , 请休谟与出版社交涉出版事宜 (217页) 。 在临终之际 , 休谟也向斯密“托孤” 。 1776年1月4日 , 休谟起草了遗嘱 。 这份遗嘱指定斯密为其遗稿执行人 , 并希望他在休谟去世后出版《自然宗教对话录》 。
休谟在十八世纪五十年代完成《自然宗教对话录》初稿 , 并在往后的岁月中反复打磨修改 。 休谟在生前一直珍藏着这部著作的手稿 , 未将其交付出版 , 只寄送给几个最亲近的朋友阅读 。 对这部著作 , 休谟表现出罕见的谨慎态度 。 因为 , 在这部著作里 , 休谟最尖锐、最全面地阐述了他的“异端”思想 。 依据拉斯穆森的解读 , 休谟在创作《自然宗教对话录》时 , 将其对宗教的批判系统性地冶为一炉 , 综合为一个“具有毁灭性的整体” 。 在这篇对话中 , 休谟揭示了设计论证与第一因论证的弱点 , 也证明邪恶问题极难得到满意解决 , 并质疑了宗教为道德与政治带来的益处 。 于是 , 《自然宗教对话录》严阵以待 , 将其怀疑论武库收拾停当 , 对宗教展开了密集、全面的进攻 , 没有为虔敬的读者留下任何出路或避难所 (265页) 。
《自然宗教对话录》是休谟对宗教思想发起的总攻或决战 。 休谟充分理解这场战役的艰难与凶险 , 他必须全力以赴、心无挂碍 。 在休谟看来 , 只有死亡才能为他创造这样的条件:休谟的挑衅与攻击必然会激发信众的怒火 , 但到那时 , 怒火只能向死者喷射 , 不再能影响他的情感 , 也不至波及亲友 。 不治之症让他窥见了时机 , 他开始借助遗嘱 , 积极安排出版这部分外珍视的作品 。 在休谟心中 , 亚当·斯密是助其实现遗志的首要人选 。 但是 , 斯密秉持一贯的审慎行事风格 , 对休谟的嘱托有所保留 。 休谟最终调整遗嘱 , 请出版人斯特拉恩(William Strahan)承担起确保出版《自然宗教对话录》的职责 。 为了稳妥起见 , 以防斯特拉恩在其死后五年内没能出版书稿 , 休谟又将副本的所有权留给了斯密 。 1779年 , 休谟过世三年后 , 《自然宗教对话录》出版 。
休谟|康子兴|哲人其萎:异端与教授的思想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