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中立|罗中立:被油画《父亲》改变的一生( 二 )


他考上大学之后 , 在文艺领域 , “伤痕派”文学、电影正在慢慢兴起 , 反思题材的美术作品也高度受到瞩目 。 罗中立开始准备参加全国美展 , 大环境虽然有了一些变化 , 但是他知道 , 想参加大型美术展览还是就得画“重要题材” 。 他心中的重要题材就是他所熟悉的工人、农民肖像 。 他开始回想过去十年他所画下的形形色色的人 , 而那位《父亲》中农民的面孔雏形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 那是某年大年三十 , 罗中立在家门口的公共厕所旁发现的一个人 , 因为那个年代没有化肥 , 粪便可以积肥 , 必须雇人来看管 。 那个守粪农民就从早到晚都僵直地坐在那里 , 毫无挣扎 , 只有想守住这份工 。
罗中立|罗中立:被油画《父亲》改变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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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系列手稿最终定稿 , 纸本素描 , 68.5×43.5 cm , 1980 。
在这个农民身上 , 罗中立找到了他想要的情感冲动 , 他想画一张画 , 替这些人发出自己的声音 。 此后 , 罗中立又将他在大巴山写生时见到的农民和老人形象 , “多合一”放进了《父亲》的形象中 。 最后形成的作品中 , 每一个细节几乎都有现实的来处:老农头上的白布条和神情来自当年那个守粪老人 , 手中的饭碗本是另一张画作人物手中的军用水壶 , 脸上清晰的皱纹来自他为彝族老人画写生时候 , 从老人们脸上收集到的那些真实的褶皱 。
而在罗中立准备画这幅画时 , 也正是各种美术思潮、流派纷纷传入中国的时期 , 每个同学都在铆足了劲学习全世界最新的艺术流派和绘画技术 。 他从一篇报道中学习到了美国画家克洛斯首创的“超级写实主义”绘画手法 , 这是一种可以创作出具有相片般超高清晰度作品的技法 , 他把这一技术也运用到了《父亲》的创作之中 。
《父亲》送到四川省美术家协会参加审查时 , 所有的在场专家都感到错愕 , 他们已经多年没有见过这样把镜头直接瞄准普通人的作品 , 一时间不知如何评价 。 最后 , 一位专家建议罗中立把农民头上夹着的烟卷改成圆珠笔 , 这样可以说明这位农民是新时代的农民 , 改完再来参展 。 罗中立同意了 。
《父亲》一举成名 , 不但夺得了当年四川青年美展和全国青年美展的一等奖 , 还以封面的形式发表在1981年第一期的《美术》杂志上 。 它走向了全国 , 也激起了更大范围的争论 。 评论家邵养德曾从艺术创作的角度质疑 , 罗中立这种画法是反映了农民生存中艰难的部分 , 但它是否符合当时真正的社会现实 , 是否污蔑了农民的形象 , 让他们感到不适 , 都值得商榷 。 此外 , 老农头上那支圆珠笔是不是该画上 , 也成了争论的焦点 。
这些争论通过媒体传播出去 , 让人们对《父亲》的共情又加深了 , 人们早已对“高大全”的图像感到疲惫 , 他们希望能在公开场合看到这种真实的普通人形象 。 最终 , 《父亲》和高小华的《为什么》 , 何多苓的《春风已经苏醒》一样 , 成为“伤痕美术”的代表作 。
川美77级的“罗锅”
“罗锅儿走狗屎运了 , 全班强烈要求请客!”如今的罗中立用他特有的、重庆口音的普通话回忆起获奖后同学们对他的调侃 , 禁不住呵呵笑起来 。 《父亲》带给他的不仅是各种奖项和业内名声 , 更重要的是还有450元的巨额稿费 。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全班同学吃了一顿大餐 。
罗中立所属的四川美术学院77级、78级学生群体 , 是四川美术学院改革开放后招收的前两届学生 , 他们入学时间相近 , 几乎分不清谁大谁小 。 这一届诞生了罗中立、高小华、何多苓、程丛林、张晓刚等多位被写进当代中国艺术史的艺术家 。 “川美”甚至变成了一种现象 , 多年以后 , 教育部门甚至专门组织人开了研讨会 , 研究到底为什么77、78级川美会诞生这么多具有影响力的画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