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逝世920年|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

作为千年一遇的旷世奇才 , 苏轼在诗词、文赋、书法、绘画、政治等各领域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 而更难能可贵的是其人格的伟大 。 九百多年来 , 苏轼在政界、学界和民间的深远影响一直延续至今 。 林语堂先生在其享誉海内外的《苏东坡传》中将其称为“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试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一位瑜伽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位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一个月夜徘徊者、一个诗人……” , 我们可亲可爱可敬的东坡形象可谓跃然纸上 。
|苏轼逝世920年|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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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画像
然而 , 没有“乌台诗案”的重大转折以及后续一系列的人生磨难 , 苏轼的人生境界和文学艺术境界将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 我们甚至可以说 , 苏轼的人生是从黄州开始的(东坡这个流传后世的名号也正是始于黄州时期) , 从这个著名的贬谪之地 , 真正成熟的苏轼开启了堪称辉煌的创作生涯(恰与其越来越艰难的命运形成鲜明对比) 。 在生命的最后一年(1101年) , 苏轼在经过真州(今江苏仪征)游览金山龙游寺时 , 看到李公麟所画苏轼像 , 回首命途多舛的一生 , 一时感慨万千 , 写下了著名的《自题金山画像》:心似已灰之木 , 身如不系之舟 。 问汝平生功业 , 黄州惠州儋州 。 苦涩苍凉的诗句背后 , 却透露出理解苏轼人生和艺术的关键 , 从黄州到惠州再到儋州 , 越贬越远的东坡没有被命运击垮 , 反而实现了政治人生和艺术人生的双重升华 , 最终成为了那个至今为人们口口相传的男神苏轼 。
黄州:一蓑烟雨任平生
元丰二年(1079年) , 李定、舒亶、王珪等朝中群小合力编织了臭名昭著的“乌台诗案”(可谓中国古代政治生态的一个缩影) 。 尽管有“不得杀士大夫与上书言事人”的祖宗家法 , 有病中曹后“不须大赦天下 , 只放了苏轼就够了”的殷殷嘱咐 , 有王安石、张方平、范镇等一众老臣的上书营救 , 苏轼最终幸免于一死 , 但仍因莫须有的诗罪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 , 其弟苏辙、其书信往来之友王诜、王巩、张方平、司马光、黄庭坚等20多人均受牵连被贬被罚 , 曾经风光无限的苏轼可谓一落千丈 。 然而 , 正是“乌台诗案”及黄州的苦难经历 , 让这个天真的乐天派诗人真正走向成熟 , 走向更加旷达豪迈的人生 。
黄州是一座偏僻萧条的江边小镇 , 任何人走到这里都不免会产生一种被遗忘、被弃置的凄凉感 。 初到黄州的那些天 , 作为犯官的苏轼总是在白天睡上一整天 , 到晚上才敢一个人悄悄地出门 , 他以这种昼伏夜出的生活来慢慢修复心灵的巨大创伤 。 一天夜里 , 他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远离寓所定惠院的长江之畔 , 所见的残月、梳桐、冷夜、孤鸿、沙洲等纷纷化作一个个诗的意象 , 尤其是那只孤独而高傲的鸿雁 , 在苏轼心中引发深深的共鸣 , 它仿佛就是自己的化身:他的悲恨无人领会 , 他的高致无人欣赏 , 他的孤独无人理解 。 于是 , 一首满纸孤寂的《卜算子》从心头奔涌而出:
缺月挂疏桐 , 漏断人初静 。 谁见幽人独往来 , 缥缈孤鸿影 。
惊起却回头 , 有恨无人省 。 拣尽寒枝不肯栖 , 寂寞沙洲冷 。
以创作为生命第一义的苏轼 , 如今却不敢轻易写诗作文 , 即便是写给朋友的书信也往往再三叮嘱“不须示人”、“看讫 , 火之” , 唯恐“好事者巧以酝酿 , 便生出无穷事也” 。 更令人可悲的是 , 如雪花般纷纷寄出的信札 , 几乎都如泥牛入海一般 , 从此杳无音信 。 从前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 , 如今已都作鸟兽散 , 除了黄庭坚、秦观等寥寥几位挚友外 , 谁愿意继续和一个差点被砍头的犯官为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