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芙·杨松|托芙·杨松:隐身于壁画和海岛的女人( 三 )


托芙·杨松|托芙·杨松:隐身于壁画和海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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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松画作
接下来的日子里 , 姆米妈妈发现岛上满是石头不见土壤 , 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种出花园真难想象 。 灯塔太高、大海太大 , 让她晕眩 。 等到姆米爸爸终于找到灯塔的钥匙 , 让全家入住时 , 姆米妈妈跨过门槛就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 她感到塔内阴森森的 , 嘴里说:“这里挺舒适” 。 显然 , 做永恒的母亲 , 做美好的化身 , 剥夺了姆米妈妈抒发个人情绪和欲望的可能性 。 她天天戴着姆米爸爸拿玻璃片和米粒为她装饰出的腰带 , “好显示她有多喜欢它” , 其实腰带限制活动 , 玻璃不是勾住这就是勾住那 , 她得小心地移步 , 不然米粒会脱落 。 有时她快意地吐出个难听的字眼 , 立刻环顾四周 , 怕有谁听见 。
束缚在贤妻良母腰带里的姆米妈妈习惯性地压抑着真实情绪 , 还一直照顾丈夫的情绪 。 姆米爸爸曾在先前的小说里回忆:“我的愚蠢被她温柔和理解的眼神掩盖 , 转为洞察力和理性 , 同时也丢失了野性的自由的魅力 。 ”这番话外层是感谢 , 里层其实有责备 。 奔向海岛恐怕正是他受压抑的野性的自由的反弹 。
正如姆米爸爸迷恋野性的自然 , 姆米妈妈眷恋着花园 。 她觉得腐烂的海藻“有着和故乡大地一样深沉的颜色” , 兴许能变成有营养的土壤 。 然而风暴来了 , 海水轻松地将海藻冲走 。 希望彻底破灭 , 姆米妈妈在岛上的行动越发古怪 , 甚至开始劈柴 , 干着典型的男人的活 。 丈夫劝阻 , 她说:“这是我的事” 。
海风让姆米妈妈担忧 , 她把鼻子埋进枕头 , 试着去想苹果树 。 可惜她只看到汹涌的大海 , 灯灭 , 大海升起 , 无处不在 , 占据海滩、岛屿和房屋 。 整个世界都是光溜溜的水 , 似乎房间开始慢慢航行 。 她担心小岛漂浮 , 可兴许就漂到了姆米谷的小码头 , 可也许会滑到世界的边缘 。 她羡慕独立出去的儿子姆米 , 惋惜“妈妈们不能随意离开??妈妈们有时可能尤其需要它” , 这里有她对自己的怜惜 。
姆米妈妈也梦见姆米谷的邻居和那里翠绿的夏 , 醒来格外伤感 , 从此置家务于不顾 , 热衷于在墙上画画 。 她画鲜花 , 而后还陆续画了些别的 , 但她强调画里绝不会有岩石和大海 。 岩石和大海属于野性自然 , 属于姆米爸爸 , 不画这些显然就坚决排除了姆米爸爸和他的世界 。 感到抑郁和无力的姆米妈妈终于偏离母亲的角色 , 进入自己的内心 。 她一再强调这幅画只是她的 , 她画着两个自己 , 一个提着包 , 一个拿苹果 。 小米说 , 不能也画画我们吗?姆米妈妈答道:“你在岛上” 。 这句话表明姆米妈妈并不认为自己在岛上 , 至少魂不在此 。 有一天 , 窗外飞来一只黑鸟 , 姆米妈妈害怕极了 , “我真想离开这可怕的光秃秃的岛和凶险的海回家去” , 她伸出双臂搂着她画的苹果树 , “海的声音消失了 , 妈妈走进了她的花园 。 ”当她进入画中时 , 终于连身体也都在海岛及家庭里缺席了 。 在她自己的花园里 , 她能看见灯塔里的家人“雾蒙蒙”的 , 好像他们在水下移动 。 她在苹果树后 , 靠着这棵树沉沉睡去 。 此后每每岛上的日子让她不开心 , 她就逃入画中 。 也因为如此 , 她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又一点一点拉长 。 当姆米邀妈妈到自己的新“家”时 , 妈妈指点一番后说:“现在我要回灯塔去了 。 ”而在故事尾声 , 风暴中获救的渔夫到灯塔做客 , 妈妈再扮温厚主妇 , 称灯塔为“家” , 还告诉渔夫 , 她正考虑在另一面墙上画“这座岛的地图——包括岛上的岩石和浅滩??”因为对海岛不再那么排斥 , 她也丧失了再次逃入壁画的能力 。 苹果象征压抑的欲望 , 尽管有苹果的壁画曾是姆米妈妈的隐匿之所 , 壁画只让她暂时离开现实却不能让她真正走回往昔的姆米谷 。 随着中年的到来、子女的离家 , 丈夫的危机 , 她的自我意识终于浮现 。 她消失是为现实苦痛 , 最终 , 她不再渴望回到过去是对新生活的接受 。 消失过的母亲仍是母亲 , 却不再扮演母亲的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