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芙·杨松|托芙·杨松:隐身于壁画和海岛的女人( 四 )


母亲和女儿
姆米妈妈是一切冒险所依赖的安全后盾 , 最初正是她带着姆米穿越黑暗和险阻来到山谷 。 是充满爱心又临危不乱的她强化了姆米谷的明媚印象 。 正如绘本《后来发生什么?》的结尾 , 排除危险、终于回家的大家 , 受到姆米妈妈的欢迎 , 她坐在玫瑰盛开的草地上 , 把理好的红醋栗放进一顶礼帽 , 她的耳间有玫瑰 , 背后是太阳的光芒 。
姆米家处于逼真而细致的北欧自然场景和生活场景里 , 不过家庭氛围带有浓重的、来自杨松父母家的艺术家和波西米亚特征 , 一扫北欧中产家庭常见的淡漠感和距离感 。 姆米家客来客往 , 姆米妈妈是大家的妈妈 , 与丈夫相处时也扮演母亲角色 , 鼓励和表扬、缓解对方的情绪波动 。
正如永恒的春和葱郁的夏是姆米谷系列最常见的季节 , 姆米妈妈的形象很大程度基于社会中固化的理想母亲神话 。 能为丈夫和孩子牺牲自我 , 在娼妓和圣母间的“母亲”形象承担着为社会和文化强化了的责任 , 压抑了一个女人正常的愤怒和哀怨、自私和欲望 , 她温良恭俭让 , 处于歇斯底里的疯女人的另一端 。
托芙·杨松|托芙·杨松:隐身于壁画和海岛的女人
本文图片

《爸爸和大海》瑞典版封面
《爸爸和大海》中的姆米妈妈和她在姆米谷时相比 , 重现了自我 , 流露了忧伤和苦痛 。 1965年出版的这一小说顺应了1960和1970年代的妇女解放风潮 。 众所周知 , 姆米妈妈和爸爸的原型是杨松的父母 , 而处于墙上图画和海岛现实间的姆米妈妈身上 , 更凸显作为艺术家的杨松母亲的身影 。
出生于瑞典南部牧师家庭的杨松的母亲是在巴黎学雕塑时和杨松的父亲相识的 , 婚后为辅助丈夫也为补贴家用 , 画插画并设计邮票等 , 放弃了她钟爱的雕塑事业 。 这也是那个时代女艺术家的普遍结局 , 以相夫教子为主 , 以补贴家用的插画等职业为辅 。
杨松在艺术上敬重父亲 , 在感情上则和母亲难舍难分 。 因为不肯离母亲太远 , 杨松放弃了继续在瑞典学画 , 也没迁离更温暖的城市 。 在1968年的自传《雕刻家的女儿》中 , 杨松仿佛还是父母膝下承欢的女孩 , 她保留了孩子的目光:“我妈妈有一头乌黑的头发 , 像一朵披散开来的云 , 散发着香味 , 她像书里画的悲伤皇后??苍白的皇后带着花洒走遍整个原野??她温和而严肃 。 现在她一生都走在那里 , 除了水 , 没有谁看得见她多美丽多悲伤??”杨松心中的妈妈美好、严肃也忧伤 。
1941年 , 杨松在给友人的信中直言:“母亲真是不幸 , 你看她总唯唯诺诺 , 隐藏自己 , 屈从于父亲 , 放弃自己的人生 , 只为子女奉献 。 然而子女无非是或因男人们的战争而死 , 或因极其悲苦而成为消极的人 。 我自己要是结婚 , 我的画会有个什么下场实在清楚不过 。 ” 如果说海岛上的姆米妈妈在人生半程才有自我的觉醒 , 杨松则很早就从母亲的命运中意识到从事艺术的女性之艰难 。
然而杨松也无法消解难题 , 《爸爸和大海》里画画的女性形象里不单有母亲的苦楚也叠映着作为女儿的杨松因连载漫画放弃绘画事业的隐痛 。 连载漫画给杨松带来全球的声誉和经济的宽裕 , 也让她疲于应付各种事务 。 她最终将连载漫画交给弟弟处理 , 好集中精力作画 。 1961年圣诞夜 , 在致友人的信中杨松坦言:“我离开绘画界很久了 , 再开始很难 。 好像既没有以前作画的感觉 , 也没有新的方向 。 此外 , 谁也不觉得我是画家 。 我是有名的姆米妈妈 , 此外什么也不是 。 重新开始 , 实在是难 。 ”那时抽象艺术流行 , 从前的同行纷纷追赶时代潮流 。 正是重做画家的60年代 , 她书写了《爸爸和大海》 。 然而 , 无论当时还是后来 , 她都没能在绘画界获得认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