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人#没有做到“情不自禁的自我纠正”,它便难以成为优秀的儿童绘本( 五 )


那天的留言区很踊跃,但我认为有一条评论值得被我们更深地记住,现将这段回复全部摘录如下:
“农村女孩子勇敢的其实很多。我以前一个同事,父母不让读书,她就找亲戚借钱上学,承诺工作后还。
所以,评论中所谓的:‘文学是对现实生活的写照,只能这样写’的论调可以休矣。”
这段话值得我们多念几遍,因为这位读者其实是在“申明”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见过并非如此的生活”。
是的,生活并非仅是如此而已。这是一个多么重要而又总是被忽视的简单事实。
那么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谁能为“真实生活”代言?假如出现了一群这样的代言人,我们该信其中的哪一些?
并不是每一个作家和读者都具有细心观察生活的天赋,很多时候,人们口中的“真实生活”只是大多数人印象中的生活。而文学艺术,就像贡布里希说的,召唤的正是那些从未被大多数人正视过的却真实存在的经验(可能是你未经历过但其他人经历过的,也可能是你经历过却不知何故被“忘记”的)——我们借文学以重新辨认、理解和开拓“现实”。
再傲慢的人也隐隐知道,自己所认识的世界并非完整的世界,而这就是我们想要“读书”的原因。我们读书、读内容丰富的好书,行万里路、认识更多不一样的人,才会真正明白那些“新认识的现实”原本就是构成我们外部世界的真实部分。如若没有这个不断发现“完整的世界真相”的过程,我们的意义世界将成为整齐僵硬的一块铁板。
文学不只是陈述反映,用詹姆斯·伍德的话说,文学并不是要求我们在哲学意义上去“相信”什么,而是具备想象某个世界存在的可能性,简言之,是同“不可信”作斗争。这一堪称“伟大”的斗争既提升读者在艺术层面上的建立想象体验的能力,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道德层面的进步——因为不容易想象和相信的,往往是被主流认知、意见和价值所排挤、不敢承认的,可能是自身内心不敢言说的欲望,也可能是边缘势弱者的声音。正如上文读者所说的他记得的“农村真实生活的另一面”。
难道那些活泼的、发奋学习走出大山的少女不是真实的吗?难道那些性格意志强硬、雷厉风行当家做主的成年农村女性不是真实的吗?难道我们没有意识到当我们轻巧地说“真实世界就是如此”的时刻,其实是无比蛮横地把她们努力生存的物理真实和艰难挣扎的意志真实从片面定义的“现实世界”“真实农村”里抹除了吗?
同理,被殖民者的真实、下层阶级的真实也是如此。“真实世界”层层叠叠,何尝简单?作家要看得到生活万花筒中的层叠世界,又要长怀悲悯之心。是的,请允许我再重复一遍,好的文学作品,叫人“生”而不叫人“死”,叫人于绝望中看到不妥协的希望,教人善良而不教人傲慢,教人智慧通透而不教人片面武断,叫人觉得世界美好人间值得来这一遭,也值得你用心把它变得更美好——举凡我们此刻想得起来的卓越作品,无一不如是。
我不认为《他们坚强而善良》是优秀之作,是因为我认为它基本上没有做到真正卓越文学做到了的“情不自禁的自我纠正”。
印第安人#没有做到“情不自禁的自我纠正”,它便难以成为优秀的儿童绘本
文章插图
《安娜·卡列尼娜》,[俄] 列夫·托尔斯泰 著,草婴 译,译林出版社2014年4月版。
比如《安娜·卡列尼娜》,托尔斯泰本意甚至是希望安娜这样的女人获得教训,作家本人又很有些自恋,于是我们能看到文本中大篇幅文字给了带有不少托翁本人印记的列文的生活和心声,60万字、以“她”为名的大长篇里,安娜真正分到的文字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