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王公之泪,总督之笑:英印帝国野心下的赤裸生命( 二 )


印度!王公之泪,总督之笑:英印帝国野心下的赤裸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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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兵变期间,英国人在当地还是获得了一些盟友的支持,如锡克人、旁遮普人和廓尔喀人。
忠诚与贪欲:英国人的友谊值多少钱?
达尔豪西勋爵在1853年末痛失爱妻,在丧妻的十天后,他在写给东印度公司董事会的信件中称妻子的去世是“全能的上帝给了我沉重的打击”,但他仍会“努力臣服于他的严苛意志”,然后保证除非自己的健康状况不允许,他会按照承诺一直待到“1854年4月”。但悲痛并未让他放松权力之手。他得意于自己规划的孟买铁路、恒河运河与现代化的电报线路,因此对那些横亘在现代交通和通讯设施之间的土著邦国愈加心生不满。表面上,他指控这些土著邦国的王公阻碍了“进步”,但实质上,一如作者所指出的那样,他的目的是吞并土地,“致力于移除这些扎眼的障碍,将地图的很大一块涂成大英帝国的粉红色。这粉红色从仰光一直延伸到旁遮普,少数例外就是若干驯顺的‘傻瓜权贵’的残余领土”。
达尔豪西勋爵在吞并奥德王国时的手段凶狠而诡诈。他刻意宣扬奥德国王统治下内政荒疏,民不聊生,对英国充满敌视,而他内心相当清楚,调查报告的结论恰恰相反:“无论是胜利之时还是灾祸之时,英国人都找不到比奥德国王更忠诚的朋友了”,奥德的内政不仅不荒疏,比起英国在印度的统治反而更加宽仁,没有一个目击证人找到证据,说奥德有走投无路的农民越境逃入英国省份,“奥德没有人憧憬英国的政府体制,大多数情况下是因为听说英国的法庭极其严酷”。达尔豪西自己也发现阻碍自己吞并欲望的最大问题是这些土著王公的行为无可指摘,“奥德国王不肯冒犯我们,不肯与我们争吵,不管我们怎么踢他打他,他就是不肯造反。”他最终只能霸王硬上弓,采用专断的手段废黜国王,吞并其领土。当国王在卸去一切武装的宫殿里,接到达尔豪西勋爵专横的信件时,他哭泣起来,脱掉头巾交到英国军官的手上——“瓦季德·阿里·沙是最后一个看清了英国人的友谊值多少钱并为此哭泣的王公”。
早期的印度殖民确实更像是亡命之徒的事业,甚至,芒特站在当代人的角度,一直试图搞明白:为什么英国人要来到这样一个万里之外的,随时可能丧命的地方,而且一待就是许多年甚至许多代人——何况,在印度,他们随时可能死于热带疾病、死于帆船海难,又或者出席一场远征,然后在阿富汗边境的山脉中被价值十卢比的火枪击中,一枪毙命。在《王公之泪》中,除了作为主人公的约翰·洛,其他角色很少能得以善终。
卑劣与高尚:矛盾的殖民事业
在印度被英国殖民的历史上,存在着两个关键节点。一是18世纪末,在统治了孟加拉近五十年后,印度总督康瓦里斯勋爵治下的英印政府大力改革了早年公司的经营模式。如《王公之泪》一开篇所揭示的,这场改革伴随着“维多利亚式”的道德观的崛起。在那以前,英国在印度的殖民是一项颇为不庄重的事业。东印度公司的官员们依靠腐败致富,和本地人通婚,养育欧亚混血儿,再把他们带入殖民官僚机构。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改革试图废除这一切,然后把整个公司官僚化和正规化。接下来的一百年间,英国人带着家眷来到印度,住在和印度人保持距离的大宅里,上喜马拉雅山疗养,和本地女性结婚不再被鼓励,混血儿则被逐出帝国机构。英国的管理模式带到次大陆,英语替代了原先在东印度公司内部通行的波斯语,英国的直接统治逐渐替代土邦国王的间接统治。
1857年则是另一个关键的节点,19世纪初以来积累的掠夺模式失效了,印度士兵掀起的大起义席卷北印度。起义最终被镇压,东印度公司的统治也因此被伦敦终结。英国国王开始兼任印度皇帝,统治中心也从加尔各答迁往德里。伴随着这一切的是当今南亚历史的开始:印度兵的主要来源从恒河流域转移到了西北部的旁遮普;穆斯林和印度教徒的矛盾开始被放大;分治印度的方案逐渐在英国人的推动下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