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荣|荀子的修身思想( 八 )


通过积善可以达到所谓神明的阶段 , 这就是荀子所说的“积善成德 , 而神明自得”(《荀子·劝学》) 。 宽泛而言 , 这里的“神明”是指人的精神形态 , 这种精神形态不同于单纯的思维能力或想象力 , 而是带有综合的性质 。 这种综合性的精神神态 , 近于今天所说的智慧 。 在荀子看来 , 通过积善成德的过程 , 便会逐渐形成神明的智慧形态 。 与智慧的形态相应的是所谓圣心 , 圣心侧重于道德的意识 。 在荀子那里 , 神明和圣心形成了相关的方面 , 神明是智慧形态 , 表现为综合性的精神形态 , 圣心则主要以道德意识为内容 。 在《劝学》篇中 , 荀子进一步指出“积善成德 , 而神明自得 , 圣心备焉” 。 在此 , 积善成德 , 指通过积善的过程逐渐成就一个完美的人格 , 与之伴随的是二重结果 , 一是“神明自得” , 即形成智慧的精神神态 , 另一是“圣心备焉” , 即达到与圣人一致的道德意识 。 换言之 , 人格的形态具体体现在智慧意义上的神明形态和道德意义上的圣心 。 对荀子来说 , 完美的人格具体便表现为智慧和美德的统一:圣心体现美德 , 神明则表现为智慧 。 可以看到 , 从人自身成长来说 , 荀子主要将其理解为“积善成德”之“积”的过程 。 “积”的过程既非空洞、抽象 , 也并不表现为从过去到现在的时间自然流逝 。 人的成长具有多方面社会的内涵 , 从实质的内容来看 , 这一过程和人自身的努力无法分开 。 荀子一再强调习行的重要性 , “锲而不舍”这句话就是在《劝学》中提出来的 , 主要表示人自身不懈努力的过程 。 环境既不是人自身成长的唯一的因素 , 也非自发、被动地发生影响 。 从肯定学的过程性出发 , 荀子把为学过程和人的努力联系起来 , 所谓积善成德的积 , 不是消极地等待 , 作为学以成人的修身过程 , 它始终以外部环境和个体努力之间的互动为内容 。
从更为内在的方面来看 , 积以成善和为学修身的过程 , 是不是有内在的秩序?这一过程的出发点、具体内容以及其目标和环节 , 是否具有关联性?荀子对此也作了多方面的分析 。 在《劝学》篇中 , 荀子指出:“学恶乎始?恶乎终?”这里的“学” , 以积以成善为具体内容 , 其中明确提出了开端(“始”)和终结(“终”)问题 , 而“终始”所涉及的便是过程中的秩序问题 。
从其具体的分析来看 , 起点与终点关乎为学秩序 。 针对“学恶乎始?恶乎终”这一问题 , 荀子作了如下回复:“始乎诵经 , 终乎读礼 。 ”(《荀子·劝学》)这是对为学修身、积善成德之序的大致理解:“开始于诵经” , 即理解把握经典 , “终乎读礼” , 依然回到经典:这里的“礼” , 是经典之一 , 其内容主要涉及人的具体行为规范和政治伦理体制等方面 。 始乎诵经中的“经”包括诗(《诗经》)、书(《尚书》)等传统意义上的经典 。 《尚书》主要关乎殷周时代的政治文献 , 在涉及历史记载的同时 , 也蕴含情感的表达 , 《诗经》更直接地以诗人的内在情感为其具体的内容 。 “终乎读礼”中的“礼”既涉及作为文献的《礼》 , 也关乎实际的社会生活 , 从后一方面看 , 礼不仅表现为体制性的规定 , 包括政治伦理的制度 , 而且在更宽泛的意义上与规范系统相联系 , 作为规范系统 , 礼规定了什么可以做 , 什么不可以做 。 相应于这种规范性 , 礼义具有现实的品格 , 能够为人的各种行为提供具体引导 。
始乎诵经 , 主要以把握以往经典 , 包括诗书等文献为指向 , 其中涉及对以往经验的理解 。 为学修身的过程不仅仅包括这些知识性、理论性的方面 , 而且进一步指向人的践行 , “终乎读礼”已表明了这一点 。 事实上 , 把为学修身理解为知和行的统一是儒家的基本观点 。 从早期开始 , 儒家便把为学修身广义地理解为知和行的统一 。 荀子对以上过程的理解 , 基本上没有超出这一传统:在“始乎诵经 , 终乎读礼”的表述中 , 诵经更多地侧重于以往文献中知识性或理论性的内容 , 读礼则引向践行过程 , 其中内在地确认了积善成德、为学修身以知和行的统一为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