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兹华斯|朱玉︱“从未给公众写过一句话的最卓越、最杰出的英国作家”( 十 )


在这部日记中 , 多萝西正在形成自己独特的语声 , 帕梅拉·沃夫灵敏地辨听着这些文字的节奏:
有时行色匆匆 , 这些日子可以标为断奏节拍;有时和缓下来 , 逗留于单一的人物:女乞丐 , 拾蚂蟥的人 , 在房门口抓冰雹的孩子 , 背着邮箱的驼背邮差 , 胡须像灰色长毛绒的老水手;有时驻足于一幅完整的画面:一场葬礼;炉火边的母亲与孩子;湖畔风中的水仙;小女孩在推车上山者的车轮后垫上石头 。 有时几乎凝止 , 能听见钟表的滴答 , 翻书的声响 , 炉火边静默书生的呼吸;随后又快马加鞭:种植 , 缝补 , 烘焙 , 洗刷 , 阅读 , 写作 , 散步 , 聊天 。 四时的天气与劳作都挤在文字的小小空间里……日记写作没有成规定式 , 生活也是:我们接受它的匆匆与缓慢 。 (沃夫版《格拉斯米尔和阿尔弗克斯顿日记》前言 , ix页)
华兹华斯|朱玉︱“从未给公众写过一句话的最卓越、最杰出的英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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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舍” , 摄于2018年3月 。
希尼在离开动荡的北爱尔兰、安家平静的格兰摩尔时 , 曾将自己与妻子比作相依为命的华兹华斯兄妹 , 并为充满创造力的新生活而欢欣:“元音犁入其他元音……艺术即如犁铧下的新泥 。 ” (《格兰摩尔十四行》 , 第一首)在格拉斯米尔 , 生活与艺术统一 , 劳作与写作交替 , 如帕梅拉·沃夫所说 , 多萝西享有我们大多数人很难拥有的“开阔的自由”:
1802年5月1日 , 星期六 。 八点半起床 。 天堂般的清晨 。 吃罢早饭 , 我们来到花园 , 在房屋四周种下红菜豆 。 天空澄澈 , 宛若天堂 。 我种花 , 威廉帮我 。 然后我们坐在园子里 , 直到午饭时间 。 天很热 。 威廉写下《毛茛花》 。 我们打算盖一个凉亭 。
华兹华斯|朱玉︱“从未给公众写过一句话的最卓越、最杰出的英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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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 , 华兹华斯经常在此写诗 , 摄于2014年4月 。
《日记》记录了很多诗歌的创作背景 , 比如华兹华斯的《决心与自主》 。 可以看出 , 从多萝西的观察到哥哥的创作 , 往往相隔较长时间 , 印证了华兹华斯关于诗歌的定义 , 即诗歌是平静中忆起的情感:
1800年10月3日 。我们碰到一个佝偻的老人 , 他穿着背心 , 把外衣搭在肩上 , 拿着包袱 , 穿着围裙 , 戴着睡帽 。 他的脸很有趣 , 黑眼睛 , 长鼻子 。 后来约翰在怀斯本遇见他 , 还以为是犹太人 。 他父母是苏格兰人 , 但他出生在部队 。 他有过老婆 , “一个好女人 , 上帝赐给我们十个孩子” 。 全都死了 , 只有一个活下来 , 也杳无音讯了 , 曾是水手 。 他的活计是拾蚂蟥 , 但现在蚂蟥稀少 , 他也体力不济 。 他靠乞讨为生 , 正去往卡莱尔 , 到那儿买几本宗教书来卖 。 他说蚂蟥少的部分原因是天气干燥 , 但多年来它们一直罕见——他以为是过度捕杀的缘故 , 导致它们不能快速繁殖 , 生长缓慢 。
大约十八个月后 , 华兹华斯才开始创作这首诗:
1802年5月4日 。威廉睡得特别好 , 虽然上床时紧张疲惫至极 , 但起床后容光焕发 。 我帮他抄写《拾蚂蟥的人》 , 他昨晚开始写的 , 周一早上又在床上写了几个诗节 。 天太热了 , 我们路过辛普森家时 , 在门口说了几句 , 没有进去 。 我们在路上休息了几次 , 反复朗读《拾蚂蟥的人》 。 还没到山顶 , 我们都要化了 。
兄妹俩还常常一起朗读日记片段 , 作为哥哥写诗前的热身 , 广为流传的《水仙》(1804)就出自多萝西1802年4月15日的日记:
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水仙 。 它们生长在布满青苔的岩石之间 , 一些把头枕在石上 , 如同疲倦时倚着枕头;其余的摇曳舞动 , 仿佛在和拂过湖水的轻风一同欢笑 。 它们看起来那么欢乐 , 始终闪光 , 始终变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