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学|专访|刘海龙:传播学如何克服学科身份焦虑?( 三 )


不过米尔斯更多时候还是一个理论上的“孤勇者” , 因为当时拉扎斯菲尔德他们的研究是依托在一个产业化的模式上 , 市场调查、民意测验是一个很热门的产业 。 整个传播研究其实比较像是在办“企业” , 用一种很标准化的、项目制的方式做研究 。 到了米尔斯之后 , 这基本上也成为了美国传播学、乃至整个社会科学的咨询式研究的风格 , 并且近年来也被国内大力提倡 , 米尔斯也批判了这种“科层制”的研究趋势 , 这其实和强调个人关怀、具体经验的人文社科研究是相悖的 。 所以其实米尔斯还是可以往前走一步 , 这种弊病背后有深刻的社会结构因素 , 并非是靠个体“想象力”的提高能解决的 。
传播学|专访|刘海龙:传播学如何克服学科身份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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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访灰色地带:传播研究史的书写与记忆》 , 刘海龙 著 , 北京大学出版社 , 2015年7月 。
传播学的身份问题
新京报:说回到传播学本身 。 前两年清华大学拟取消新闻传播专业时 , 社会又开始讨论“新闻是否无学”的问题 , 其实学科焦虑的问题 , 传播学也存在 。 作为一个非常典型的交叉学科 , 传播学经常面临的质疑就是没有自己的独立理论 , 研究的问题都是在借用别的学科的视角 。 在你看来 , 什么是属于“传播”和“媒介”的独特视角?
刘海龙:首先我们需要明确媒介/传播研究并非一个独立的学科 , 而是一个领域 。 其实传播/媒介是否构成一个独立的视角 , 本身确实一直有争议 。 我觉得如果从传播学的起源来看 , “权力”或影响力可能是传播学的一个切入问题的重点 , 最开始传播研究处理的就是包括政府的宣传竞选、政治传播、说服中的修辞等问题 。
此外就是这几年大家讨论得比较多的媒介理论 , 媒介也是传播学引入的重要观念 。 那么什么是“媒介”的独特视角 , 我觉得可以归结为一个“第三性” 。 我们知道 , 西方哲学传统从古希腊开始更多强调的是“二元性” , 比如主客二分、笛卡尔身心二元对立之类的 。 海德格尔想突破物和人的二元对立 , 认为其实是一元的 , 人拿起锤子就知道怎么用 , 是一种“上手性” 。 但这里面依旧忽略了一个“中介”的问题:拿起工具之后开始用 , 这个过程并非是自然的 , 里面至少有“手”的中介作用 。 “手”或者说“身体” , 其实就是一个哲学意义上的媒介 。 这个例子想说明的是 , 媒介并非一个实体 , 而是一种视角 , 让我们意识到很多二元对立中间有一个“中介”过渡 。 这是一种基础观念上的变革 , 将影响我们重新看待人与世界的关系 。 现在大家讨论得比较多的媒介化或者中介化理论 , 就是把媒介重新引入对社会问题的讨论之中 。
我近些年特别关注“身体”问题 , 其实也是受到这种视角的启发 。 看我们今天最新的技术 , 包括VR、元宇宙等等 , 其实都和身体这个媒介非常相关 。 过去我们经常认为自己可以“直接”认知世界 , 和与世界打交道 , 身体的作用一直隐而不显 , 现在我们面临一个抽空身体的交流状态 , 突然一下 , 你和世界的关系、你对世界的基本认知就会出现颠覆性的变化 。 这在以往的传播研究很少被关注 , 但其实是传播研究最根本的一些问题 。 在这些问题上 , 一些媒介理论家提出的新观点能够给我们打开想象力的边界 , 比如约翰·彼得斯在《奇云》中提出新媒介 , 其实是让我们回到大众传播媒介之前媒介的基本功能 , 而不仅是关注传递信息和符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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