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病毒成为一个让我们反思传播本质的一个很好的参照 , 因为在病毒这里 , 免疫系统“无法识别” , 传播“失败” , 才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 这里面其实也扩展了我们对传播学可以谈论的对象的范围 , 比如“物”也可以被纳入进来 。 而且这个提法也并非天外飞仙 , 我们都熟知的传播学者罗杰斯在那本很有名的《创新的扩散》里也讲过病毒 。 它和新闻、杂交玉米种、政治观念、新产品的扩散都从属于更一般的传播概念 。 我有博士在写的“物流” , 它们似乎并不是传播学的传统议题 , 但它们都很有价值 。 当我们的想象力打开 , 其实会发现传播是一个非常广义的概念 , 我们生活中有很多日常用语 , 使用的都是和传播学相关的词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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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的扩散》(第五版) , [美] E.M.罗杰斯 著 ,唐兴通、郑常青、张延臣 译 , 电子工业出版社 , 2016年1月 。
新京报:关于激发社会学的想象力 , 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注重从本土经验生发出具体的理论 , 这也是米尔斯在批判“抽象经验主义”后提出的建议 。 作为肇始于西方的学问 , 传播学和其他很多学科一样也都经历过“本土化”的争论 。 你最近几年也在强调梳理中国传统思想中的“传播”“媒介”等观念的重要性 , 它们和其在西方的内涵有不小的差异 。 可否大体谈谈?
刘海龙:不止是传播学 , 其实任何一个学科的本土化都需要克服用自己的材料去套西方范式、理论的问题 。 目前这个工作可谓是任重道远 , 因为它对研究者的历史学、考古学等多学科的积累都有很高的要求 。 我概要地谈一些有意思的话题 , 中国和西方传播观念的一个很大的差异其实和宗教有关 , 在西方谈传播很难脱离宗教 。 而挖掘中国本土思想中的传播观念 , 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注意传播和“天”的联系 。 “天”一开始可能是自然化的 , 但后面会抽象发展成一个意识形态 。 其次就是传播的目的性 , 西方的传播(communication)观念一直非常强调“平等”、“独立” , 但中国的传播更追求一种和谐、同一性 。 比如我们非常喜欢有关“水”的隐喻 , 因为水最终会汇集到一处 。
用更有想象力的视角来看 , 中国古代也有很多有趣的“媒介” , 比如卜筮、礼乐、祭祀、庙宇、旅行(进京赶考)、书写 。 书写的问题特别值得一提 , 我们能从中国人对书法的重视中看到 , 其实中国人关注媒介的意识比西方人还强一些 , 我们对做事的“中介”、“间接性”很在意 , 通过杨联陞所说的“媒介人物”与他人建立关系 。 就像书法的精髓并不在于你书写的内容 , 而在书写本身 , 那些线条与人的身体之间的节律 。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 书法本身也是一种“录像” , 你看着书法的笔迹 , 甚至能想象出书写者身体运动的姿态 , 并“体会”(“体会”的本义就是通过身体领会)其精神状态 。 书法本身就是一种媒介 , 是一种对活的身体姿态的记录 。
新京报:米尔斯非常强调知识分子的公共介入 , 包括他在书里提到过“小册子” , 认为这种传播形式非常适合连接大众与高深的学术圈 。 在让知识扩散、走向大众这方面 , 传播学者可能会更有体会 。 知识分子介入知识传播应该采用怎样的方式?
刘海龙:首先 , 我们需要意识到让知识走向大众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 其实也是意识到“观念”的社会影响 。 过去我们可能会觉得 , 尤其是人文社科思考出的那些东西 , 对社会并没有什么用 , 但正在发生的现实说明并非如此 。 比较典型的就是像罗萨的加速社会、韩炳哲的倦怠社会 , 这些观念逐步的流行 , 确实对大众重新看待工作、消费等有了一定影响 , 大家对“996”等现象的反思 , 很难说没有这种观念解放的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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