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 , 普罗大众也能借助复印本一睹珍贵原稿的真容 。 有鉴于原稿极难下手 , 我们应当承认布罗德的整理工作已做得相当不错了 。 他的打算是 , 在卡夫卡离开人世后便立即发表这部大作 , 越快越好 。 短短九个月 , 他便达成所愿 。 至于原作者究竟怎样排列这“一砖一瓦” , 又是怎样将其堆砌成屋的 , 布罗德也不得而知 。 而文献学发展至今尚无人能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 所以 , 我们只能寄望于卡夫卡自己写的目录了 , 或许哪一天就在布拉格某个尘封已久的阁楼里突然被人发现……
然而《诉讼》打开了全新的书写方式 , 卡夫卡的作家朋友中没有一个想到过 。 他想要描述一个真实的诉讼场面 , 包含所有法律上的程序和细节 。 他要描写一个生活圈子很小的被告 , 在日常生活中只有非常简单的几层人际关系:女房东、女邻居、情人、母亲、同事、上司、客户、律师、顾问 。 卡夫卡想要写出这场诉讼对被告的影响 。 可难道非得像《失踪者》那样按时间顺序、以线性叙事手法来一点点展开主人公的命运不可吗?有没有其他策略可用?当然若将主人公置于其现实生活中 , 每一刻每一处都有可能遇到意外之事 , 那么作者确实也就别无选择 , 只能紧紧追随主人公的脚步 , 不断地在上次停笔的地方续线 。 有时可能也就在那儿断了线 。 因为他必须提前铺“路” , 确定好方向 , 而究竟有没有“路” , 他无法预知 , 总要等那“路”在他场景想象的光线里慢慢浮现 。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视野太窄 。 所以一个永远的难题就是:第二天怎么接上头一天夜里写下的最后一句 。
但是《诉讼》这部作品不一样 , 它像一台钟表 , 其机械原理完完全全暴露于意识的亮光里 。 小说开头被“控告”这道闪电打亮 , 而结局只能是执行判决 。 于是就有了一个基本框架 , 有了一连串松散相连的场景 , 由整体的想法自然而然推导而出 。 卡夫卡现在的策略是 , 先抓住那些牢牢盘踞于脑中的场景 , 写下来 。 有些记在这一本上 , 有些写在另一本里 。
还有些开头他一时找不到空白笔记本写 , 便随手抄起一本写过的本子 , 记在最后面 。 因为这部小说的开头和结尾已轮廓清晰 , 而且那是整个小说框架的柱石 , 所以这两部分先写 , 甚至可能是同时写好的 。
这几天我都在写作 , 我想坚持下去 。 如今我不能像两年前那样 , 完全躲进避风港 , 钻到写作里 。 但不管怎样我有所领悟 , 找到了一点方向 , 我的单身汉生活富有规律 , 空虚 , 让人发疯 , 而现在也有了存在下去的理由 。 我又能跟自己促膝长谈了 , 不再木然凝视那完全的虚空了 。 只有借由此道我才有改善的可能 。
卡夫卡在慢慢开启一生之中最多产的创作期 。 这潮水一般涌现的文思源自何处?我们可以想象:为了婚姻他经历了经年累月的心理挣扎 , 耗光了精力;而随着这挣扎的结束 , 他又恢复了活力 。 就好像幕布拉开 , 长期昏暗的心灵舞台一下子照亮了 。 人物出场 , 一道道布景 , 一场场戏 , 鲜活而立体 , 如同置身于人在发烧时的梦境 。 这一切几乎淹没了他 , 开始的时候他记下一些灵光一闪的句子 , 写下在脑中转瞬即逝的小场景 。 但接着他便转身成为那些梦境的导演 , 独自掌镜 , 似乎是紧握了拳头 , 一再激励自己 , 俨然是自己指挥着自己 。 “我知道我不能放弃———如果我要超越写作(它已经被我其余的生活方式压得直不起身了)的最初痛苦 , 达致那可能正在前方等候我的更大自由 , 那我就不能放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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