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法庭看上去也变得不一样了 。 虽然小说开篇一章即提到 , 法庭被 K的罪行所“吸引” , 但这法庭在本质上毫无权力可言 。 卡夫卡细致入微地抹掉了法庭自主活动的所有痕迹 , 就连初审的日期也是被告自己定的 , 而且他还确切获悉:不听传唤、拒绝到庭也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 即使受罚 , 也是法庭看守受罚 , 而且还是在K申诉了情况下才会处罚他们 。 最后刽子手现身 , 也没有早一个时辰赶来 , 到的时候K已经在等他们了 。 当他“试探着”做出身体上的反抗 , 两个刽子手竟奈何不得他;直到K在道德上投降之后 , 处决才得以执行 。 这座法庭似乎只会根据被告的行为做出反应 , 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 , 只能照出K真正希望发生的事(与他的无罪申明相左) 。 而且正因为他不了解自己(也许这也是他的罪) , 在这面镜子里他自己的面孔才显得如此陌生、恐怖 。
法院本身也毫不掩饰地对案件表现得漠不关心 。 “在大教堂里”一章末尾一句话也许是整部小说的文眼 , 出自K的对手———监狱神父之口 , 这人说话虽心平气和 , 却令人不寒而栗 , 而这句话也是他口中为数不多的一句大实话:“法院不会要求你做什么 。 你来 , 它就接待你 , 你去 , 它也不留你 。 ”神父这句话令人纳闷 , 瓦尔特·本雅明的评论同样耐人寻味:“K听到的这最后一句话 , 其实也宣告了法庭跟其他所有随意场面根本没有区别 。 所有场面都是如此 , 但有一个前提条件 , 那就是我们不能把这些场面理解为K的行为发展出来的结果 , 那些场面独立于K的行为之外 , 仿佛是在某处等候着他似的 。 ”
这句评论已直接触及《诉讼》冰冷的内核 。 因为那意味着 , 卡夫卡个人的“梦境逻辑”竟与现代社会的噩梦完全一致:对个体生活的剥夺似乎在我们所有人背后悄然发生 。 每个人看似自由 , 可无论你如何选择 , 你永远都只是一个“案例” , 与之相应的规则、措施和制度存在已久 , 早已准备就绪 , 即便是你某些完全自发的举动、快乐的冲动都跳不脱那个彻头彻尾被管理、被规划好了的世界的樊笼 。
【弗朗茨·卡夫卡|卡夫卡是怎样预言今天的?】(节选自《卡夫卡传:关键岁月》 , 有删节 , 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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