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述司马迁及其《史记》「祝总斌说史记兼论司马迁史记的得名问题」( 二 )


以上七点可证钱大昕说不准确,“古者列国之史”本名《记》[17],而不是“《史记》” 。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先秦两汉史料中大量见到的列国之史被称引时,却不是《记》,而往往是“《史记》”,钱大昕说的根据,王利器先生所举之证,都源于此(往下为了叙述方便,除今版书名外,凡引文称古列国“《史记》”者,一律依拙说作“史《记》”) 。
如泛称“诸侯史《记》”:《史记·六国年表》序“秦既得意,烧天下《诗》、《书》,诸侯史《记》尤甚 , ……而史《记》独藏周室,以故灭” [18] 。
【评述司马迁及其《史记》「祝总斌说史记兼论司马迁史记的得名问题」】如“周史《记》”:《春秋公羊传注疏》隐公第一,《疏》引《闵因叙》“昔孔子……使子夏等十四人求周史《记》” [19] 。
如“鲁史《记》”:《汉书·司马迁传赞》“孔子因鲁史《记》而作《春秋》” [20] 。

评述司马迁及其《史记》「祝总斌说史记兼论司马迁史记的得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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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以如此,我以为原因有二:
第一,这些《记》乃“史(官)”所记 。《史记·秦本纪》文公十三年“初有史,以记事”[21]、前引《竹书纪年》左史“作《记》”、秦缪公事“史(官)书而记藏之府(或'藏之《记》府')”,均《记》乃“史”所记之证 。因而《史记·周本纪》幽王三年“周太史伯阳读史《记》曰:周亡矣”下《正义》“诸国皆有史以记事,故曰史《记》” [22] 。本名《记》,因史所记 , 有时亦可称“史《记》”,这是很自然的 。前引《竹书纪年》称左史“作《记》”,《逸周书》篇名作《史 解》,或即此故[23] 。
第二,但是在古代其所以往往将国家史书《记》称“史《记》”,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把国家史书与其他著作、文书区别开来,因为当时《记》之名称不限史书,使用是很泛的 。
一般著作称《记》 。如《老子》称《记》 。《庄子·天地》“《记》曰通于一而万事毕” 。王先谦《集解》“《记》曰”下引《经典释文》“书名,老子所作” [24] 。
《庄子》称《记》 。《韩非子·外储说左上》“说在宋人之解书,与梁人之读《记》也” 。《记》之文字为“既雕且琢,还归其朴” , 乃出之《庄子·山木》[25] 。
《孟子》称《记》 。《韩非子·忠孝》“《记》曰:舜见瞽瞍,其容造(蹙)焉 。孔子曰:当是时也,危哉!天下岌岌” 。文见《孟子·万章上》 。故陈奇猷曰“则所谓《记》者,《孟子》书也” [26] 。
阴阳家言称《记》 。《吕氏春秋·至忠》“臣之兄尝读故(古)《记》曰:杀随兕者 , 不出三月” 。高诱注“比三月必死,故曰不出也” 。楚王令人查找,“于故《记》得之” 。同书《贵当》“《志》曰骄惑之事,不亡奚待 。”高注“《志》,古《记》也” 。陈奇猷校释以为以上两处“皆阴阳家言” [27] 。
按称《记》之一般著作 , 两汉犹有存者 。《大戴礼记·保傅》“青史氏之《记》曰古者胎教”云云[28],证明戴德所见著作仅称《记》,为免与他《记》相混,故标明乃“青史氏”之《记》[29],而到《汉书·艺文志》中则又被改称《青史子》,归入小说家[30](或许《艺文志》其他以作者名定先秦著作名者,也是这样由各种古《记》演变的,这应是我国书史上的一个进步) 。
一般文书、官文书称《记》 。如《战国策·齐四》“后孟尝君出《记》,问门下诸客'谁习计会,能为文(田文)收责(债)于薛者乎?'冯谖署(此《记》)曰能” [31] 。此贵族家文书称《记》 。又《越绝书》卷十吴国左校司马王孙骆“移《记》”于东掖门亭长公孙圣,“公孙圣得《记》,发而读之” [32] 。此官府文书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