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贵|《收获》微信专稿｜哲贵：中篇《化蝶》写作花絮( 二 ) |尤家兴|化蝶|杜文灯|短篇

3
尤家兴的不同之处在于，他身上有股特殊的气息。他身上有做生意人的气息，是开放的，是包容的，是冷静的，可也是飘忽不定的。剑湫喜欢他的飘忽不定，那就是“动” ，不可捉摸，很抓人的。不过，吸引剑湫的，并不是尤家兴身上的生意人气息，而是他的眼神，尤家兴的眼神不像生意人的眼神。这话有点不通了，生意人是什么眼神？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生意人应该是什么眼神。但剑湫这里是行得通的。剑湫也没有规定生意人应该是什么眼神，她是演员，她依靠的是理解、领悟和想象，更主要的是，她依靠的是表达和表演。这就对了，在剑湫的理解里，生意人的眼神是警惕的，是候时而动的，是敏捷的，是跃跃欲试的。当然，也有淡然和淡定的生意人，那是另一个境界了。无论哪个行当，做到一定高度后，都是有境界的，只要达到一定境界，各个行当是相通的，至少在理解和认知上是相通的。那么，尤家兴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能吸引剑湫？在剑湫看来，尤家兴的眼神是恍惚的，是迷离的，甚至是迷茫的。这不应该是生意人的眼神，这应该是艺术家的眼神。尤家兴的眼神是散淡的，是犹豫的，却又是执着和狂热的。剑湫能够感觉到，尤家兴看自己的眼神是游离不定的，是纠结的，有时冷若冰霜，有时狂热似火。冷的时候，尤家兴远在天边，如在另一个星球。热的时候，尤家兴是一团巨大的火球，随时要将她融化吞没。
4
剑湫一开始想不明白，尤家兴感情的反差为什么会这么大，他为什么会在热和冷之间不停地跳跃和徘徊。她后来摸到规律了，当她在舞台上时，尤家兴是热的，当她走下舞台，还没有卸装，尤家兴也是热的，也就是说，只要与戏有关的，尤家兴就是热的，是恍惚的，甚至是痴迷的。这种状态中的尤家兴，是癫狂的，他的眼睛是红色，是熊熊燃烧的两团火，两团火越烧越浓烈，最终，尤家兴整个人也成了一团火，一团随时想将她吞噬的火焰。老实说，这个时候，剑湫没有害怕，相反的，她几乎有一种期待，有一种憧憬。她知道，那团火是因她而起的，是因她的表演而起的，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这是肯定，这是褒奖。她知道那团火是可怕的，会吞噬自己，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她不想，却又被深深吸引。她最终还是喜欢，着迷地喜欢，差不多是奋不顾身了。当剑湫走下舞台，成为生活中的一个人时，情况不一样了，尤家兴变冷了，若即若离了，无可无不可了。实事求是地说，对于尤家兴这种变化，剑湫是不能接受的，按照她的性格，她不可能再保持与尤家兴的来往，她是一个做事决绝的人，一刀两断，绝不拖水带泥。但是，剑湫没有，她没有和尤家兴一刀两断。舍不得，不想断，她需要变成一团火时候的尤家兴，她需要那团火的照耀，对那团火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期待，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剑湫喜欢那种状态，她为那种状态着迷。
5
实事求是地讲，同样作为演员，杜文灯内心是嫉妒的，杜文灯嫉妒剑湫在舞台上那种无所不能的姿态，嫉妒剑湫那种不可一世的气势，更嫉妒她雌雄同体的气质，剑湫是真正做到人戏合一的演员，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魔性的演员，这样的演员，是学不来的。她是上天派来的。杜文灯当然也荣幸自己成了剑湫的老师，这是上天对她的眷顾，是可遇不可求的。可是，杜文灯觉得剑湫对她的伤害更深。这种伤害源自打击，她与剑湫的距离越近，打击的力度越大，伤害更加刻骨。剑湫几乎摧毁了她作为一个演员的自信心，要知道，在剑湫之前，她是信河街剧团的台柱子，是引人注目的名角。可是，在剑湫的光芒面前，她变得黯淡无光，被忽略了，被以前追捧她的观众无情地抛弃了。还有什么比这种伤害更加让人不能接受？是的，即使剑湫是自己的徒弟，也不能消除这种嫉妒。情况可能恰恰相反，正因为剑湫是自己的徒弟，这种嫉妒来得更加隐蔽，更加触痛她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