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恺|专访|青年作家周恺:以执念安抚自己,抵抗庸常( 二 )


澎湃新闻:《少年、胭脂与灵怪》里的很多故事来自少年的视角 , 你写到他们在青春期的身体变化 , 他们的情愫和欲望 , 但我觉得更动人的地方在于他们对“人际关系”的敏感 , 比如他们对母亲和其他男人的关系非常在意、他们和父亲的关系十分微妙、他们对邻居的家长里短充满好奇 。 你是怎么捕捉到这部分的?
周恺:对“人际关系”的捕捉可能还是跟我在小镇上的生活经历有关吧 。 当大家说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时候 , 我会明显感觉到在乡下或者镇上长大的人对于这种关系的理解更深刻 , 比在城中村或城郊的人还要敏感一点 , 而真正在大城市里生活的人对于关系其实不那么敏感 , 尤其是对自家之外的人际关系 。
这可能是因为在过去的乡镇和农村 , 人基本上没什么隐私 , 比如谁跟谁偷情了 , 这种事大家都知道 。 我小时候生活在医院宿舍 , 就更没有私人空间了 , 旁边那户人家说了什么 , 我在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 这本书里《天窗》写到的那种户户相通的房子是真实存在的 , 巷子里的老房子 , 上面的阁楼全是通的 , 我们小孩就爬到阁楼上去 , 从巷头可以一直爬到巷尾 , 在阁楼上看到别人家的生活 。 小说还写到往天窗下面倒屎 , 扔东西 ,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 所以那时候几乎不存在个人的空间 。 我后来才知道 , 那条巷子在过去都属于一个大户人家 , 解放后房子被分成了一户一户的 , 它就变成了那样一个格局 。
澎湃新闻:这个爬阁楼想想就很好玩 , 是一种很独特的经验 。 我也很好奇你的少年时代是什么样的?这本书里有不少和“水”有关的描写 , 比如河、雨、雾 , 在你的少年记忆里 , “水”是不是一份很独特的存在?
周恺:是的 。 我父亲是乡下卫生院的医生 , 我从小主要在医院宿舍长大 , 我们所在的那个小镇离水很近 。 我母亲在造船厂工作 , 他们两个在过去两地分居 , 所以我同时有这两部分的经历 。 母亲所在的造船厂是当时大渡河最大的造船厂之一 , 那些年经营得蛮好的 , 有很多矿石要出口运到重庆 , 再从重庆转运到上海 , 所以有很多出川的船 。 我在船上拜了一个干爹 , 干爹是船长 , 我就跟着他们那一艘到处跑 。 我觉得我有一部分英雄主义情结就是那个时候奠定的 , 因为水上的生活非常彪悍 , 就是英雄主义 , 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一个船长 。 那时他们有一艘废船停在河边 , 已经非常破旧了 , 我爸用拖把把舵弄干净以后 , 我就可以在那玩一天 。
周恺|专访|青年作家周恺:以执念安抚自己,抵抗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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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遥看三江汇合 1909年 恩斯特·柏石曼 。出版社供图
澎湃新闻:除了亲身经历 , 有没有一些故事素材是听来的?
周恺:书里的“灵怪” 。 其实我的第一篇小说《阴阳人甲乙卷》就源于我小时候听来的一个故事 。 我有一个姐姐长得非常好看 , 当时有个大孩子带我们一起出去玩 , 他骑着摩托车 , 带我们到大渡河的河堤上 。 他估计是想追求我那个姐姐 , 那天晚上就表现得特别亢奋 , 说着说着就指着江心岛开始讲故事 。 这个故事我只在他那儿听过 , 后来我想他很可能就是当晚现编的 , 想吓唬我姐姐 。 他们这些人不写小说真是可惜了 , 很多当年的二流子 , 编故事真是一流的 。
除了听他们瞎吹 , 小时候我还喜欢听我外婆讲故事 。 我外婆过去是一个仙孃 , 在农村里 , 用迷信的一套去治病 , 所以她那里有许许多多的灵怪故事 。 我现在对这类故事没那么大兴趣了 , 小时候是好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