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须凭史料说话:关于黄宾虹研究的几个问题( 二 )


值得注意的是 , 易氏不是国画会会员 , 潘达微也非国画会会长 。 于是 , 在此无中生有的“史料”中 , 易、潘间正常的书画酬酢便成为一场不可告人的“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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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宾虹(1865年-195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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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宾虹 《荷塘秋趣》无年款 纸本设色 浙江省博物馆藏
平心而论 , 黄宾虹《画学谈》的观点并不激烈 , 也算不得新颖 。 以上海言之 , 早在1923年尼特已撰文指出:“也许有人主张将国画和洋画的长处调和拢来 , 以另成一种折衷画 。 我却以为不然 。 东方人自有东方人的特性、风格 , 西方人自有西方人的特性、风格 , 在物质文明上 , 固然可以取他们的长处来补我们的短处 , 以达于完美之域 。 而在精神文明方面的艺术 , 特性愈显著 , 他的价值愈高 , 风格愈明了 , 他的趣味也愈深长 , 并无调和的必要 , 我们有何必去勉强他调和呢?”(上海《民国日报》1923年5月7日 。 )而王一夫也说过:“有人主张融中西于一炉 , 创折衷的方法 , 虽说是中庸之道 , 看起来好像太迁就了一些 , 并且不是艺术家的本质 , 一味讲究迎合的方法 , 那种头脑与手腕我想也不是纯正的国画家所应备的 。 ”(《时事新报》 , 1924年2月17日 。 )而滕固在1925年新提出了“国民族的独特的精神”“已湮没不彰” , 需开展“国民艺术的复兴运动”的问题(腾固:《中国美术小史》) 。 由此可见 , 《画学谈》绝不足以构成论争的导火线 , 这只是王中秀凭借“主观臆测”把它与那场论争联系起来罢了 。
只要读读胡根天的《记六十年前广东第一次全省美展的风波》便可粗略知道 , 早在1921年前广东画坛就已开始出现所谓“新”、“旧”画派之争 , 并充满了火药味 。 简又文在《革命画家高剑父——概论及年表》中干脆直接把论争系于1921年 , 称国画会“必欲扑灭新派而后甘心 , 其所用手段 , 则毒辣卑劣 , 无所不用其极 。 除背地以口头谩骂、攻击人身、造谣中伤、毁坏名誉外 , 更出文字 , 丑诋备至 , 大小报章 , 无日无之 。 ”可见论争绝非始于1926年 。 既然如此 , 那场论争既不可能由黄宾虹那篇文章引发的 , 也不可能发生在上海 , 更不存在什么“易地之战” , 它只能出现在广州这块神奇的土地上 。
方黄论争:为利而战?
王中秀的“易地之战”说得到了旅美学者洪再新和青年学子魏祥奇高度认同 , 继而加以极大的发挥 。 洪再新是最早认定“利”是这场“论战的地域特点 。 ”他引用了李伟铭先生在给他的私人信件中的一段话:“新派依仗权势 , 旧派爱好古物 , 所谓儒者谋生为第一要义 , 先要生存 , 接下来才是文化 , 新、旧之间 , 离开一个‘利’字 , 一定谈不到实处 。 ……又细读《国画月刊》一遍 , 那里头的牢骚 , 挟名利之私愤 , 无不发散一股令人掩鼻的铜臭 。 ”
若说为“利”是高剑父挑起论战的一个重要原因 , 似乎还说得过去的 。 1913年上海的《真相画报》终刊后 , 正值上海鸳鸯蝴蝶派蜂起的黄金时期 , 为迎合时尚潮流 , 他们兄弟办了“审美书馆” , 与郑曼陀合作 , 大量印制美人月份牌画 , 以“裸体美人”、“半身美人”、“各国爱情画”画 , “活人拍照”、“名家手笔”作招徕 , 一时称雄上海画坛 , 获得了巨大的商业利益 , 找到了他们在上海安身立命的最佳方式 。 后来吕澂致函陈独秀 , 激烈地抨击了月份牌画家及其艺术:“近年西画东输 , 学校肄业;美育之说 , 渐渐流传 , 乃俗士鹜利 , 无微不至 , 徒袭西画之皮毛 , 一变而为艳俗 , 以迎合庸众好色之心 。 驯至今日 , 言绘画者 , 几莫不以此类不合理之绘画为能(海上画工 , 惟此种画间能成巧;然其面目不别阴阳 , 四肢不成全体 , 则比比是 。 盖美术解剖学 , 纯非所知也 。 至于画题 , 全从引起肉感设想 , 尤堪叹息 。 )充其极 , 必使恒人之美情 , 悉失其正养 , 而变思想为卑鄙龌龊而后已 。 乃今之社会 , 竟无人洞见其非 , 反容其立学校 , 刊杂志 , 以似是而非之教授 , 一知半解之言论 , 贻害青年 。 ”此论一出 , 各界对月份牌美人画的声讨之声不断 。 唐隽在《告上海美术界中活动的诸君·上海美术界的解剖》中对那些只热衷于“办无谓的画报、印无谓的画帖、画时装士女画、拍裸体照、画擦笔肖像者流”定性为“渔利沽名”、“为己” , 是“龌龊的” 。 “什么叫美术?什么叫做研究和提倡?他们也是一概不懂的……这样的‘市侩艺术’ , 在美术发达期 , 自然消灭 , 固无攻击之必要 , 但是在中国美术的萌芽期间 , 是万不能容他存在的”(《美术》第二卷第三号) 。 看来这是高剑父最终悄悄地离开上海的原因 。 高剑父回到广州后 , 根据文献记载 , 除了办学、画画 , 便利用官场关系狂置地产 , 据黎葛民、麦汉永说 , 高剑父“下半生的主要入息 , 仍以绘画和收租两项比重最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