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里克·克劳泽|谭道明︱救赎者的畸形辩证法

恩里克·克劳泽|谭道明︱救赎者的畸形辩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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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者:拉丁美洲的面孔与思想》 , 【墨】恩里克·克劳泽著 , 万戴译 , 北京日报出版社2020年8月出版 , 528页 , 108.00元
恩里克·克劳泽(Enrique Krauze)是墨西哥著名的公共知识分子、历史学家和出版商 , 《救赎者:拉丁美洲的面孔与思想》( Redentores: Ideas y Poder en América Latina , 以下简称《救赎者》)是他二十多部著作中的一部匠心之作 。 这本书的西文版厚近六百页 , 中文版虽仅翻译了前九章 , 成书后也有五百多页 , 已是不折不扣的大部头 。
如今年逾古稀的克劳泽先生出身墨西哥城的一个波兰犹太裔家庭 。 他早年追随著名经济学家和墨西哥学院创始人丹尼尔·科西奥·比列加斯(Daniel Cosío Villegas , 1898-1976) , 在比列加斯的葬礼上与著名诗人、后来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克塔维奥·帕斯(Octavio Paz)结识 , 不久加入帕斯主办的杂志《回归》( Vuelta)团队 , 先后任编辑和主编 , 从此与帕斯结缘二十二年 。 二人亦师亦友的关系一直持续到1998年4月帕斯去世 。
克劳泽与帕斯的政治立场相去不远 , 是一位温和的自由主义者 。 对于墨西哥的当代政治 , 他既批判曾长期执政的革命制度党 , 也批评在恰帕斯发动起义的萨帕塔主义者 , 更在文章中将墨西哥现任总统、持左翼立场的洛佩斯·奥夫拉多尔(Andrés Manuel López Obrador)称作“热带的弥赛亚” 。 不管我们是否同意克劳泽的一些批评 , 他一贯秉持的知识分子独立思考的精神是令人肃然起敬的 。
严格来说 , 《救赎者》这本书的问题意识并不新鲜 , 甚至相当陈旧 。 它是一个长期困扰拉美人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能发展?毒舌一点儿 , 拉美为什么会失败?论独立时间 , 拉美地区诸国独立紧随美国独立革命和法国大革命 , 可谓得风气之先 。 当彼时也 , 亚洲和非洲的大片地区还是欧洲列强殖民的乐土;中国这个当时的老大帝国 , 距离遭遇西方现代性的强烈冲击至少还有三十年 。 “闲云潭影日悠悠 , 物转星移几度秋 。 ”两个世纪下来 , 拉美的克劳泽们已经不再困扰“为什么我们没有成为美国” , 而是开始发问:“为什么中国的猫抓到了老鼠 , 而我们的不能?”他们的国度非但未能跻身“美欧日” , 反倒成了“亚非拉”的“拉” 。
对此 , 人们给出了各种解释 。 有人怪地理条件不行 , 热带人不擅长治理 。 也有人怪人种 , 混血导致机能退化 。 刚独立时 , 保守派怪自由派照抄照搬了美国的新模式 , 自由派怪保守派固守伊比利亚的旧传统 。 进入二十世纪后 , 左派怪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及其走狗 , 右派怪苏联渗透及各色的造反派 。 一句话 , 总是“他者”的错 。 如此下来吵了两百年也未决胜负 。
克劳泽写的这本《救赎者》给出的答案似乎只有简单的一个词:不务实 。 或者另一个词:救赎者 。 拉美地区盛产具有弥赛亚情结的救赎者 , 却稀有务实的建设者!他是这么说的:“拉丁美洲的思想家和知识分子有着受人尊敬、广泛熟知的形象 , 但他们通常只提出原则性的意见和笼统而又抽象的信念 , 并不提供实用的想法 。 ”显然 , 克劳泽从拉美内部寻找拉美问题的根源 , 把板子打到了拉美人自己身上 , 特别是拉美的知识分子群体身上 。 在他看来 , 作为一种“理想类型” , 二十世纪拉美地区的“救赎者”要么是知识分子 , 要么是知识分子观念的践行者 , 无一例外都是革命神话的虔诚信徒 。 用我们喜闻乐道的话说 , 救赎者们以为只要通过一场暴风骤雨的革命 , 就定教日月换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