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陈尚君谈《诗唱大唐》：唐诗的立体关照( 四 ) 社会|杜甫|讲座|盛世|陈尚君

扬州大司马杜鸿渐去世在刘禹锡出生前三年，显然不可能请他吃饭，但根据《云溪友议》，这又是刘禹锡自己所说的，此外，两种说法在招宴人、刘禹锡身份、事发地点等方面都有所不同，到底真相是如何？我在这个文章里边，详尽的展开把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做了分析，我的看法和现在一般流行的说法有一点点不同。刘禹锡此事很可能是发生在他入仕早期，可能发生在扬州，故事中的“扬州大司马”的很可能是杜牧的祖父杜佑，刘禹锡做过杜佑七年的掌书记，彼此的关系非常之密切。杜佑担任过司空，时间比较短，可能大家忽略了。而且因为刘禹锡和他关系很熟，与领导之间有一些过分亲密的举动，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是这首诗里边出现的刘禹锡罢和州和刘禹锡任苏州刺史两件事，发生在杜佑去世以后二十年。因此，我们在古今的文本阅读之中，特别要理解古代文献是一个不断流传，不断变形，不断转变的过程。这一段刘禹锡本人的叙述，很可能是刘禹锡和他的一个故人儿子讲述的，但后来故事的原型不断变化，一些部分失去了，某些部分传闻增加了，使真相无法完全复原，这是我们感觉到很可惜的地方。我的推测只不过比别人推进了一点点。
这篇文章还提到了刘禹锡其他的故事，无论他的失去，还是他的得到，都是传闻，我们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只觉得这件事情曲折有趣。但当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不可以恢复的，有一些真相是可以追究的。瞿蜕园先生曾认为白居易有家妓，刘禹锡没有，传闻毕竟难以尽信。
王鲁复的进取与落寞
我在另外的一篇文章，叫《诗人王鲁复的进取与落寞》，王鲁复是一位存诗只有五六首的不起眼的小诗人。这篇文章本来的题目叫《诗人王鲁复的猥琐人生》，但文章写出来以后，我对这位小诗人的人生充满同情，因此改换题目，还是叫“进取与落寞” 。
我这里录一首王鲁复的诗，叫《故白岩禅师院》：“能师还世名还在，空闭禅堂满院苔，花树不随人寂寞，数枝犹自出墙来” ，这首诗是讲他去访问一个逝世的禅师的庭院，他觉得禅师去世了，故院当然很落寞，但是花依旧开着， “数枝犹自出墙来” ，是南宋叶绍翁的名句“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先声。王鲁复的诗比那首诗其实更好，诗中包含禅机，讲到人离去了，眼前一片荒凉，但是花依然开，充满着生机，充满着长意。
我这篇文章是对他自撰的墓志的解读，这个墓志里，王鲁复娓娓叙述他这一辈子多么辛苦，找了多少名人，这些名人怎么关心自己，他做了什么努力，有哪些进取，哪些不幸。他度过了非常琐碎而平凡的一生。
但在最后，我要说明，唐代诗歌有很多伟大的作家，但是更多的是像王鲁复这样的小诗人，他们一生在努力，也不断在写作，他的一生中可能写了几千首诗，流传下来的也不过是五六首，但这些也是唐诗百花园中的一朵花，同样需要我们的同情和理解。
花蕊夫人的迷宫
下面这一篇叫《花蕊夫人的迷宫》，我之所以用这个题目，有一个考虑，就是花蕊夫人的身份。有关花蕊夫人身份的考证，浦江清先生做过详尽的考证，浦先生文章发表在《开明书店二十周年纪念文集》中，叫《花蕊夫人宫词考证》，我对这篇文章非常佩服，因此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说明我只不过是把浦江清先生的文章通俗化了，当然我也增加了很多的内容。所谓“花蕊夫人的迷宫”包括三个层次的叙述：第一个迷宫是：谁是花蕊夫人？到底是姓徐，还是姓费？她是前蜀人还是后蜀人，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他和前蜀的皇帝，太主王建和后主王衍的关系到底是什么？这是浦江淸先生已经解决的问题，浦先生认为花蕊夫人是徐氏姐妹之中的妹妹，是前蜀王建的妃子，前蜀后主王衍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