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越|我在中国访古迹,跨山越海只为看到你最古老的样子( 八 )


在他之后的清代金石学名家黄易 , 则将自己在嵩洛之间访碑的经历 , 绘成《嵩洛访碑图》 , 淡淡数笔墨痕 , 勾勒出两三个米粒大小的人物 , 站在一方古碑前 , 细细琢磨 。
山越|我在中国访古迹,跨山越海只为看到你最古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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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嵩洛访碑图》册页之《晋碑》
尽管《嵩洛访碑图》与《读碑窠石图》精细的笔法迥然不同 , 但人在面对碑石上镌刻的古老历史时那种冷逸苍凉之气 , 却是古今同一 。 他的《嵩洛访碑日记》 , 笔法犹如当年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一般 , 精准、充实、真实而毫不夸张:
“九月初七日 , 至郑州开元寺 , 殿圮重葺 , 小构仅蔽风雨 。 存两石佛:一天授二年 , 侯文衍造弥勒像;一开元八年 , 王元度造蒲台像 。 殿后尊胜经幢 , 中和五年僧祖愿书经 , 篆额天成二年重修 。 幢上层四面镂佛 , 边栏复刻书画 , 题字有:天福五年僧敬璋及上柱国杨璋等名 。 秋阳曝纸 , 施拓殊艰 , 寺旁东里书院学徒 , 见猎心喜 , 闲来按纸助力 , 俄顷拓全 。 ”
文士探访碑铭古迹的好奇心与增长识见的求知欲交叠在一起 , 他们相信真知是通过对世界的观察才能最终获取的 。 一如玄奘与法显求取真经而踏上旅途 , 他们也为求取真知而跋山涉水 。 只是比起两位僧人旅行家 , 他们更愿意自称是司马迁的门徒 。 宋代享誉天下的文士苏辙就如此自勉:“太史公行天下 , 周览四海名山大川 , 与燕赵豪俊交游 , 故其文舒荡 , 颇有奇气……辙生十有九年矣 。 其居家所与游者 , 不过其邻里乡党之人;所见不过数百里之间 , 无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百氏之书 , 虽无所不读 , 然皆古人之陈迹 , 不足以激发其志气 。 恐遂汩没 , 故决然舍去 , 求天下奇闻壮观 , 以知天地之广大 。 过秦、汉之故都 , 恣观终南、嵩、华之高 , 北顾黄河之奔流 , 慨然想见古之豪杰 。 至京师 , 仰观天子宫阙之壮 , 与仓廪、府库、城池、苑囿之富且大也 , 而后知天下之巨丽 。 ”南宋著名学者吕祖谦也写道:“古人观名山大川 , 以广其志意 , 而成其德 , 方谓善游 。 太史公之文 , 百氏所宗 , 亦其所历山川有以增发之也 。 ”明末学者顾炎武也赞赏司马迁:“太史公胸中固有一天下大势 , 非后代书生之所能几也 。 ”他的《天下郡国利病书》 。 几乎可以说是对司马迁《史记·食货志》的致敬之作 。
虽然法显与玄奘两人被排斥在这一系谱之外 , 但回归太史公司马迁的史笔 , 倒也算是返璞归真 。 因为法显与玄奘自己 , 同样也是太史公的门徒 , 在《大唐西域记》的记赞中 , 笔受玄奘口述的弟子辩机 , 特别称道司马迁“昔司马子长 , 良史之才也” , 《大唐西域记》中所记述的列国 , 正是对司马迁《朝鲜列传》《货殖列传》真诚的模仿 。
旅行使自己增长见识 , 磨砺笔锋 , 用史笔来记述所见所闻 , 让自己抛弃浮华文辞 , 归于质朴 。 当然 , 这并不意味着以辞藻见长的旅行文学会退出历史舞台 , 两者之间的关系更多并非竞争或是一较高下 , 而是并行不悖 。 在不同的领域各擅其长 。 不同的作者可以因己所长 , 各取所需 。
山越|我在中国访古迹,跨山越海只为看到你最古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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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像 , 画像中的徐霞客总是一副长衣广袖的儒士装扮 , 但如果他旅行时穿着这样的衣服 , 是无法跋山涉水的 。
徐霞客的《徐霞客游记》 , 可以说是兼古今文史之长的典范之作 。 这位明末的旅行家的游记被赞为“其笔意似子厚(柳宗元) , 其叙事类龙门(司马迁)” , 不妨随意翻看他的《粤西游日记》描写自己探索武州百感岩岩洞的一则 , 便可知这一赞誉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