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张国擎:?颠张狂草——历代书法人物之张旭|新刊( 六 )


被收入《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幽闲鼓吹》(唐·张固著)中说张旭在常熟做县尉时 , 给一老翁的讼案写了份判决书 。 老翁拿到手后 , 过了几天又来向张旭请求重写 。 张旭不悦:判决无错 , 这公堂判案文书焉是说重写就重写的?老翁回答 , 我不是想再打官司来扰乱公堂 , 而是你判决书写得实在好 , 有些字写得很有特点 , 用笔非常奇妙 , 就想留着收藏 。 张旭听这话很高兴 , 便与老翁攀谈起来 , 得知老翁家中有先父遗墨 , 随同前往一睹为快 。 果然 , 这位老翁的先父墨迹令张旭惊呼:“天下最佳工书也 。 ”张旭恭敬地向老翁请求借阅 。 老翁欣然同意 。 张旭回到衙内立刻展读 , 发现这位前辈在楷行草书上多有突破性创造 , 于是下了决心 , 静心观读 , 日夜临摹约有月余 , 最后竟以老翁先人笔法重书判决书交与老翁 。 令人称奇的是 , 从那时开始 , 张旭在公文上不再随意用草体 , 笔笔工整楷体 , 一丝不苟 , 人称张旭工楷行有虞世南遗风 。
张旭有个邻居 , 家境贫困 , 听说张旭性情慷慨 , 就写信给张旭 , 希望得到他的资助 。 张旭非常同情邻人 , 便在信中写道:您只要说这信是张旭写的 , 要价可上百金 。 邻人照着他的话上街售卖信件 , 果然不到半日就被争购一空 。
唐代李肇著《国史补》(又称《唐国史补》)说 , 张旭将得到笔意的感悟毫无保留地传给了他的学生崔邈、颜真卿等人 , 并告诉他们 , 在诸多书体当中 , 草书是一种特殊书体 , 除本身特征外 , 它还兼含有其他书体的美学素质 , 可称为书法艺术中最具表现力的书体 。 张旭最偏爱草书 , 尤钟情于狂草 。 狂放不羁的线条、大起大落的节奏、摄人心魄的气势及变幻莫测的空间 , 书罢将笔一掷 , 仰面朝天一吐气 , 一种莫名的快感油然而生 。 他还说 , 狂草的表现力极其丰富 , 令他每每忍不住信马由缰地寻求超越 , 随即获得放浪形骸的快意和心灵无所挂碍的自由 。
张旭特别注重生活细节对书法的影响 。 担夫在路上争道 , 鼓吹手各种乐器之间的配合 , 乃至公孙大娘舞剑 , 都启迪他注重书法创作中笔画之间、字与字之间那种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 。 担夫争路告诉我们的是:书法创作的布局和章法 , 首先要让单字笔画的长短、粗细很好地搭配、穿插、相让 , 默契配合 , 才能够达到整体的美感 。 单字如此 , 整篇结构的字与字之间更是如此 , 更需要担夫争路式的谦让与配合 。 乐器演奏时 ,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 才能展现和谐的整体感 , 以达到胜似天籁、超越天籁的效果 。 这都是张旭触类旁通得到启迪的故事 , 也是常人不及他的地方 。
颜真卿曾两度辞官向他请教笔法 。 在《张长史十二意笔法记》中有张旭的一段自述 , 回忆其舅陆彦远如何教授他笔法 , 而他又以此传授颜真卿:
予传授笔法之老舅彦远曰:“吾闻昔日说书 , 若学有工而迹不至 。 后闻于褚河南曰:用笔当须如印泥画沙 , 思而不悟 。 后于江岛遇见沙平地净 , 令人意悦欲书 , 乃偶以利锋画 , 其劲险之状 , 明利媚好 。 乃悟用笔如锥画沙 , 使其藏锋 , 画乃沉着 。 当其用锋 , 常欲使其透过纸背 , 此功成之极矣 。 真草用笔 , 悉如画沙 , 则其道至矣 。 是乃其迹可久 , 自然齐古人矣 。 但思此理 , 以专想工用 , 故北点画不得安动 。 子其书绅 。 ”
在蔡希综的《法书论》中 , 也有与之相类似的记述:
仆尝闻褚河南用笔如印印泥 , 思北所以久不能悟 。 后因阅江岛间平沙细地 , 令人欲书 , 复偶一利锋 , 便取书之 , 岭劲明丽 , 天然媚好 , 方悟前志 , 此盖草正用笔 , 悉欲笔锋透过纸背 , 用笔如画沙印泥 , 则成功极致 , 自然其迹 , 可得齐于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