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濛@安频:人间烟火中的微光

人间烟火中的微光
安频
王濛@安频:人间烟火中的微光
文章插图

一、干菜
01
每次忆起民国文人周作人某篇散文里记录的绍兴霉,口舌便会滋润起来。这种腌制的乡土菜,或许被养生专家们所摒弃。但我家乡的人们偏爱吃干菜。
每到秋末冬初,嫂子们大婶们在家门口摊起了凉席或者大簸箕,在里面晾晒的红萝卜丁、白菜叶、豇豆条、辣椒干等等。这些干菜大多数由新鲜蔬菜经日光晒后而成(或烘干),晒干后,便可以储存一到三个月。
据我国的某本古籍记载,在汉代时期,就有人在温室里培育反季节蔬菜了。那种蔬菜不是一般老百姓可以吃到的,都是专攻王公贵族、皇帝老儿吃的。清代的温室蔬菜已成产业,当时只要有钱,都可以买到。但大部分下层人民在寒冷的冬季,想吃一口新鲜的蔬菜,几乎是幻想。为了在冬天有菜吃,人们想了很多办法,第一个法子是挖地窖储存蔬菜,第二个法子是腌渍,第三个法子是晒干。第一种法子,需要一次性买很多的白菜、土豆放在地窖里。隔几天还要去看看,看见烂的必须清理出来。不然,烂水流出来,沾到其它好的白菜上,会让好等温蔬菜烂掉。腌渍后的蔬菜,容易产生亚硝酸盐,吃了后,对身体有害。只有第三种法子,才是最好的选择,其实亦是那时蔬菜匮乏不易保存年代的无奈之举。所幸目下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新鲜蔬菜,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只要孔方兄没有与你绝交,什么都好办。

02
好像在潘长江先生出演的一个小品里,听到过一句话:“浓缩的都是精华。”这句话用在干菜身上很贴切。萝卜等新鲜蔬菜,切好进行晾晒,晒成干菜,再淋上芝麻油、豆瓣酱,嚼起来有劲道,味道亦比晒前浓郁。我时常想起童年时,母亲在锅里煮干菜,干菜散发出来的自然的清香。譬如说,抓一把干白菜,丢到冷水盆里泡,泡好了还要放到锅里煮。干菜在热水里上下翻腾,似乎在跳一支曼妙的舞蹈。炖白菜干,吃法有多种,放一点肉,味道会更好。没有肉的时候,就多放油,油多一些,吃起白菜来,口里更顺滑。这是因为干白菜的纤维组织可以吸收油,它吸收了油,就会变得十分丰腴。一般的菜籽油、棉籽油不行,它们在锅里会浮到水面,不与干白菜水乳交融。加了荤油,干白菜才会与之融为一体。干菜的另一种吃法是拌上豆瓣酱,吃起来既辣又有嚼劲。将干菜泡胀,切碎挤干,加荤油,炒成馅,包到包子里,味道绝美。但包馅时,需要技巧,不然就散了。
我家里还保存着一把剪子,由于很久未用,业已锈迹斑斑。几十年前,母亲经常用这把剪子剪豇豆(乡间野老所谓豆瓜子),田里产量大,每年秋冬之际都要剪许多,剪好了,放摊在架子上晾晒。这样忙忙碌碌,到了冬天,就有干豆角吃了。母亲担心发霉,每年都晒得很干,有些没有吃完的干豆角,在来年栽秧的时候拿出来都是好的。
像那种轰轰烈烈的用大锅大灶烈火烹油、蒸鱼煮鸡,满足了口腹之欲,却没有给人留下回味。干豆角、干冬瓜条、干黑木耳等等,加上几块油炸豆腐,全部放在一起炖,那种家乡特有的质朴味道可以飘出去很远。那种味道虽平淡,但回忆起来又不平淡。捞着锅里的干菜,吃着自己田地出产的大米饭,一家人你说我笑,日子过得很满足。

03
我曾去过福建霞浦,在海边,看见很多人家的门前竖着长架,架子上晾着长条的黑色东西,很好奇。于是,问了路边的汉子,他说:“晾的是干菜。”我走过去一看,晾的是海带,原来海边的人竟然把海带叫做“干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