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书非借不能读也?关于“借书”的历史( 四 )


但尚未接受过职业伦理教育的人 , 只借他一次 , 基本就不敢再冒险了 。 有人更是说 , 较之盗书者 , 借书者更令人痛恨:“借书之人 , 有时反而比窃书之人更值得诅咒 。 因为前者还标榜了某种美德 , 而后者干脆完全不加掩饰 。 ”([英]威廉·罗伯茨著 , 于睿寅译:《伦敦猎书客》 , 北京:商务印书馆 , 2020年 , 第237页)就像人们宁愿喜欢直爽的混蛋而不喜欢虚伪的君子 。 偷书和借书其实也无实质区别 , 不过是手段不同而已 , 前者是主人不在场 , 后者主人多半是同意的 。 这是藏书者自己犯的错 , 又能怪谁呢?书收不回来 , 就只能大骂:“有书不借 , 谓之鄙吝;借书不还 , 谓之无耻 。 ”(梁鼎芬《丰湖藏书四约》)
尽管藏书家大多不看书 , 但这只是藏书家才有的特权 , 借书者借到之后还是应该好好去看几眼 。 梁鼎芬就曾痛斥有些人 , “不读不如不借”(《丰湖藏书四约》) 。 这些不读书的借书者 , 借回后把书搁置在自己的书架上 , 时间一久 , 反而觉得就是自己的书 。 英国藏书家查尔斯·兰姆就经常遇到这种事:
说起那些借书的人 , 有些人读得慢些;有些人的确借去读的 , 有些人却压根不翻;有些人借去则是既不读 , 也不想读 , 只是想通过借书这个行为 , 让你觉得他们很睿智罢了 。 这里我必须为那些问我借钱的朋友说句公道话 , 他们身上就从来不会展现这种任性无常、荒唐可笑的错乱感 。 只要他们把钱借去 , 那一定是物尽其用的 。 ([英]威廉·罗伯茨《伦敦猎书客》 , 第244页)
藏书|书非借不能读也?关于“借书”的历史
本文图片

藏书|书非借不能读也?关于“借书”的历史
本文图片

(一)到图书馆去;(二)借最大的书
(三)扛书回家 ;(四)以补矮凳之“短”
《借书的目的》 , 《立报》 , 1936年3月18日 。
藏书者不读书几近常态 , 情有可原 , 但借书者借而不读 , 就罪无可赦了 。
转借也是借书之大忌 。 民国时期的《东方日报》曾刊有一篇文章 , 作者署名“走火” , 看此笔名想必此人就不是一个藏书家 。 因为藏书历来怕火 , 在藏书者口中 , “火”字历来都是禁忌 。 连大观园中的丫鬟都知道 , 起火时说“南院马棚里走了水” 。 “天一阁”之名就来自“天一生水”之说 , 以水来避火 。 话说这位走火先生 , 虽不是藏书人 , 但也算得上爱书之人 , 他向外国朋友借书 , 发现书后封面上粘着一短歌 , 他翻译如下:
君姓谢 , 我名夏 , 我有书 , 君可借;我购书 , 化天价 , 君取去 , 莫乱卸;
要读书 , 趁闲暇 , 完了事 , 速归架;第三者 , 最可怕 , 他人产 , 毋转借 。 (走火《汝南漫谈·借书》)
转借之后 , 主人对于书更是失去了索回的权利 , “主人对于原借者有索还之权 , 而对于转借者无收回之理” 。 (走火《汝南漫谈·借书》)
藏书|书非借不能读也?关于“借书”的历史
本文图片

《借书妙用》 , 《儿童良友》 , 1949年第2卷第25期 。
不愿借书 , 除了怕有借无还 , 还怕借书者不加爱惜 。 别说撕损涂抹 , 就连书的折痕和污渍 , 都会让书的主人懊恼不已 。 司马温公爱书如命 , 对书的呵护历来被人称道 , 藏书数十年 , “皆新若手未触者” , 他并非藏而不读 , 纯粹是因为爱惜:
至于启卷 , 必先视几案洁净 , 藉以茵褥 , 然后端坐看之 。 或欲行看 , 即承以方板 , 未尝敢空手捧之 。 非惟手汗渍及 , 亦虑触动其脑 。 每至看竟一版 , 即侧右手大拇面衬其沿 , 而覆以次指 。 捻面撚而挟过 , 故得不至揉熟其纸张 。 每见汝辈多以指爪撮起 , 甚非吾意 。 (叶德辉《书林清话》卷一)